日出日落，當人們從黎明的睡夢中醒來，新的一天即將開始。
凌渡縣委書記李志福，與往常一樣，上班後先是品了一杯香氣四溢的龍井茶提提神，然後拿起了最新一期的報紙。
李志福正看著，新提拔的秘書陳鑫城快步走了進來，“李書記，您看到網上的新聞了嗎？”
李志福皺了皺眉頭，“小陳，我對那些新鮮事物不感興趣。”
“李書記，咱們凌渡縣又出名了。”
陳鑫城說著，趕緊幫著李志福打開了辦公桌上的電腦。李志福一听出名，還以為是什麼好事，當他看完網絡上的內容之後，心中頓時一緊。
李志福剛要拿起電話給王友疆打過去，他卻率先一步打了過來，“李書記，看到網絡上的熱點了嗎？”
“友疆，我正準備找你呢，我怎麼感覺苗頭有些不對啊？”
“李書記，我倒覺得是個好事。既然各大網絡媒體都關注了王立峰這件事，咱們凌渡縣委縣政府倒是可以看個熱鬧了。”
李志福眉頭緊鎖，“這到底是怎麼傳出去的？怎麼一夜之間到處都是替王立峰喊冤的文章？”
“李書記，他與彭金超的事已經不是什麼秘密，現在全天下都在盯著凌渡。我現在反而覺得，即便查出點問題，恐怕市里面都有些騎虎難下了。別忘了王立峰可是剛豎起了來的先進分子，抗險英雄，真要是因為個三五萬撤下來，不光咱凌渡丟不起這個人，恐怕連鄭書記的臉色都不好看。”
李志福心中一動，“友疆，那你的意思是，咱們縣里宣傳部門，不需要出面說明一下？”
“李書記，靜觀其變方為上策。不是還在調查之中嗎，那就看市里面，是想查出問題，還是想繼續保持住樹立的這個典型了。”
李志福想了想，“那好吧，靜觀其變。”
李志福苦笑著搖了搖頭，沒想到抗險當時他與王友疆編造謊言，造就出一個抗險英雄。或許因為這面大旗，還能保得住王立峰的仕途，這家伙真是因禍得福了。
網民的關注，也引起了市領導的重視。但奇怪的是，不管是鄭丙乙還是呂文多，都沒有做出明確的指示。這一下，市紀委書記張鵬可有點坐不住了。
如今整個壓力都落到了市紀委的頭上，不查出問題則罷，一旦查出問題，張鵬都不知道該不該按照原則辦事。要知道王立峰可是經省委上報國家樹立的典型，真要是處理了他，這臉可就打的啪啪直響。無奈之下，張鵬撥打了鄭丙乙的電話。
“鄭書記，有件事情我得向您請示一下。”
“老張啊，你是指凌渡縣委王立峰那件事吧。”
“不錯，正是這件事。現在全國各大網絡平台都在關注著此事，該如何處理，請您鄭書記做出明確指示。”
“老張，那邊進行的如何了？”
“我剛詢問過，目前還未查出任何問題。”
“那就告訴工作組，不管查出什麼問題，都不要對任何人公開。”
“鄭書記放心，我已經給工作組做出了指示。在沒有經過您同意之前，絕不會公開核實情況。”
“需要多長時間能夠核查完？”
張鵬估算著說道，“快的話三天左右，慢的話~七八天吧。現在都是電子檔儲存，調查起來很方便。”
“好，那就先觀察觀察輿論動向，到時候再說。”
掛斷電話，張鵬知道鄭丙乙這是準備用拖字決，幾天下來或許就沒人關注此事。等輿論平靜下來，主動權又回到了他們手中。
嶺南市政府，穆燕韓波等人也在觀看著網絡上的熱門話題。對于王立峰這件事的輿論，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穆燕覺得有人關注更好，一旦查出問題將會擴大影響，到時候韓波更加被動。
至于韓波，他倒是覺得這種突然出現的熱門有些眼熟，一下子想起來去年的那場賑災募捐。韓波笑了起來，他知道這肯定又是李乘風那小子搞的鬼。雖然韓波不明白這家伙用了什麼手段，但李乘風給他說過已經抹平了王立峰沾染的爛賬。既然這樣，那就看誰能笑到最後吧。
就在市政府領導們猜測著誰會是最終的受益者，呂文多突然召集眾人召開了臨時黨組會議。
會議室內，呂文多坐在最頂端，兩側依次排列。穆燕和韓波分別坐在呂文多左右，于力和鄭獬坐在韓波這一側，李再生與孫大為則是坐在穆燕一方。韓波與穆燕兩個人面對面，微微點頭打著招呼，都是顯得那麼從容淡定。
呂文多向兩側看了看，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同志們，今天的會議內容，我不講思想工作，而是要講一下咱們行政工作中的計劃和實施情況。”
呂文多的話音一落，所有人不禁吃驚的看向了呂文多。包括韓波在內，都以為呂文多召集的這次臨時會議，主要議題會是網絡上的輿論。畢竟現在媒體的監督非常重要，一旦處理不好，矛頭直接指向領導層。
呂文多一改往日那種冗長無聊的開場白，面色嚴肅的說道，“上次會議，大家對嶺南經濟都提出了不同意見。那麼，我問問大家，那些問題都落實了嗎？穆燕同志，你先說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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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燕根本就沒有準備，況且上次的會議，大家亂糟糟的只是提出來，呂文多又沒有做出具體的指示。猛然間點了穆燕的名字，她上哪去落實，根本就不知道該落實什麼。
穆燕略一猶豫，淡定的說道，“呂市長，我覺得上次的會議，大家只是初步的意向。咱們是市政府主腦，落實任何行政措施都不是兒戲，所以得慎重的研究才能決定。我認為，咱們可以初步列出一個框架，然後再進行研究討論~。”
沒等穆燕說完，呂文多就打斷道，“穆燕同志，你是常務副市長，上次會議上的決定，難道你就一點都沒有進行規劃？你還知道自己的職責嗎！”
穆燕不禁有些震驚，沒想到呂文多一改往日的溫和，居然嚴厲的開始針對她。穆燕沒有生氣，也沒有頂撞，而是微笑的說道。
“呂市長，協助您的工作抓好全盤是我的職責，這一點當然沒有忘記。”
穆燕說著，目光看向了韓波等人，“韓波同志，既然呂市長提出了落實和規劃，那麼你們幾位副市長，就匯報匯報落實的情況吧。”
穆燕心說你老呂不是拿我開刀嗎，別忘了我是常務，我也能往下推。穆燕知道呂文多見了鄭丙乙之後，肯定會有所舉措，只是她沒想到呂文多會突然變臉，磨刀霍霍直接指向了她。
于力和李再生都低著頭，韓波早有準備，正想打開文件夾匯報一下工業規劃情況，鄭獬卻搶著說道。
“那我來說兩句。”鄭獬打開面前的文件夾，抽出幾份打印好的文件，“呂市長，在座的各位黨組成員，這是最近我在港山縣、彭超縣、以及洪馬和茶鐵縣做的調研情況。”鄭獬說著，把打印好的文件每個人分了一份。
鄭獬接著說道，“我認為，目前我們嶺南的區縣，特別是農副業為主導的縣，在產業分布和推廣上存在著嚴重的問題。有些縣，是看到別人種了什麼掙錢，就一窩蜂的都跟著栽種，但由于推廣的不足，反而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這一點，凌渡縣就做的很好。所以我建議，各個農業縣可以有計劃有遠見的進行指導，然後市里面牽頭，把農副產業全面推廣開~。”
韓波抱著雙臂，欣慰的看著鄭獬，別看鄭獬跟凌渡葛村志似的不怎麼討人喜，但確實是個真抓實干的人。難怪他任職港山縣委書記，能把港山經濟帶成全市第一。
要不是鄭獬的政治頭腦有些欠缺，韓波都得屈居他之後。只可惜，一個排名最末分管婦聯文聯等雜項的副市長，居然搶了眾人的風頭，說起來真是可悲又可笑。
鄭獬說完，呂文多贊同的點了點頭，臉色陰沉的看了看眾人，正準備批評幾句，韓波打開了文件夾。
“呂市長，剛才鄭獬副市長匯報了農副產品的規劃和推廣情況，下面，我就向大家匯報一下，咱們全市的工業規劃和急需解決的弊端。”
韓波戴上了眼鏡，把嶺南工業現狀先是說了一遍。當下很多廠礦國有企業，都面臨著一個難題，那就是退休人員太多，包袱太重，以及三角債的問題。甚至有些產業機械老化，跟不上形勢的發展，面臨破產等問題。
會議上，韓波嚴肅的提出了一些國字號老企業，幾乎是關門停產，靠著借貸發基本生活費用。長此下去，不但下崗工人增加，有些雙職工連基本生活都難以保障。如果再不及時解決這些棘手的問題，很容易釀出大事。
穆燕暗暗松了口氣，好在還有韓波和鄭獬支撐了起來。不然的話，呂文多指不定要借題發揮到什麼程度。看樣子，老呂同志一改往日的藏鋒內斂，這是要發威了。
呂文多也很贊嘆韓波和鄭獬的務實精神，特別是韓波說的那幾點，正是呂文多今天要解決的事情。而且市造紙廠釀酒廠以及棉紡二廠，已經有不少工人開始鬧事。這些都是國營企業，廠長書記空掛著縣級科級干部身份不干正事，再這樣下去非亂了不可。
呂文多目光嚴肅的看著眾人，“同志們，咱們凌渡一直以來都是山河省經濟落後地區，去年的經濟指數看似不錯，但實際情況呢？各個區縣都在舉債經營，經濟指標上去了，債務也上去了，這有什麼用。今天讓我很欣慰的是，急需解決的工業和農業問題，韓波和鄭獬兩位同志都拿出了具體方案。既然有了方案，咱們就得實施下去。”
說到這，呂文多喝了口茶水，在安靜之中，呂文多加重語氣說道。
“現在我以市長的名義宣布，成立兩個工作組，爭取在一個月之內，解決好工業和農業中出現的問題。特別是韓波同志剛才提出的幾個重大事項，這關乎著民生和穩定，必須從根上找出原因。韓波同志，我現在以市長的身份任命你為工業組組長，具體人員你可以在各個局辦挑選，務必解決好當下棘手的問題。”
韓波微微一怔，呂文多這樣的任命可是有些不正常。按說如此重大的舉措，都應該是一把手擔任組長，其他人擔任副組長並執行具體實施。要知道解決這樣的困難可不是一般的難度，如果沒有一把手挑頭，即便是副市長，韓波也不敢承擔這個責任和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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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波剛要提出不同意見，穆燕卻主動站了出來，“呂市長，我對您剛才的任命，有不同看法。”
呂文多目光一厲，“穆燕同志，有什麼意見可以會後去找我，現在必須無條件的執行。”
呂文多無比強硬的態度不但震懾住了眾人，穆燕更是吃驚的有些不敢相信。這還是之前那個呂文多嗎？怎麼由貓一下子變成虎了。
穆燕沒有被呂文多的氣勢嚇倒，她發揮出來女人特有的優勢，也跟著強硬的說道。
“呂市長，按照職務和地位，我們是該听從您的安排，但站在咱們整個市政府的角度，身為常務副市長，我必須要把弊端提出來。別看咱們市里面的這些國營企業，看似規模不大，卻能深入到全市的各個角落。這里面牽連到金融稅務水電乃至法律問題，如果只是讓一個副市長來承擔如此巨大的責任，我覺得有些說不過去。所以我建議，由您親自挑頭，我和韓波同志為輔助，進行全面的落實。”
呂文多心中暗罵，這本是他一石二鳥之計。既能抬高韓波壓制穆燕，出了事之後這個鍋也得由韓波來背。呂文多沒想到韓波沒有開口，穆燕居然替他打了圓場。身為多年的老干部，呂文多還放不下臉面與穆燕爭吵。
就在這時，一向低調的李再生副市長也舉起了手，“我贊同穆副市長的意見，這種重大的措施實施起來，牽連的部門太多，副市長和市長別看只是多了一個副字，說起話來力度可是天壤之別。呂市長，只能是您親自坐鎮，才能協調各個部門不敢陽奉陰違。不然，嘴上說一套就是不辦事，任何方案也無法實施下去。”
韓波饒有興趣的看著斜對面的李再生，沒想到平時很少發表意見的李再生，會站出來反對呂文多。而且他和穆燕所提及的意見，對韓波是非常有利，也正是他想向呂文多表達的看法。
在座的誰都不是傻子，這個問題呂文多一提出來，就覺察到了其中問題的關鍵。但令人疑惑的是，平時對韓波冷嘲熱諷挑三揀四的穆燕，怎麼突然間轉變了風向？況且凌渡剛發生了那攤子事，按說穆燕即便不落井下石，也應該是樂于看這個熱鬧。
鄭獬更是有些傻了，他喜歡直來直去，像這種復雜的手段和陰謀，頓時讓鄭獬腦神經恨不能打了結扣。
呂文多面色陰沉，雖說他是一市之長，但畢竟這是市政府黨組成員會議。況且穆燕一方明顯是要支持韓波，如果自己一意孤行，那可就要變成了孤家寡人。逼急了，等眾人都不出力的時候，所有的責任和後果都將落到他的頭上。
呂文多不明白穆燕是為了自己那點虛榮的權威，還是真的從實際出發，但現在呂文多也沒了退路，只能做出選擇。
呂文多目光看向了韓波，“韓波同志，工業規劃與改革方案你做的很好，所以現在我想听听你的意見。”
于力玩弄著手里的鋼筆，心中暗笑，心說呂文多還是把市委副書記的那一套搬到了市政府這邊來。這可不是思想覺悟空喊幾句口號，他們這幾個都是從基層的刀光劍影之中磨礪出來的人，韓波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除非是得了失心瘋，否則誰敢承擔這麼大的責任。
韓波也是苦笑著深吸了一口氣，上任這麼久，好不容易能在黨組會議上說點正事，一二把手居然還在打自己的小算盤。這樣下去，吳海濤劉鑫源辛辛苦苦留下來的發展苗頭，必將毀于一旦。
韓波合上了文件夾，站起身看了看眾人，認真而嚴肅的說道。
“我接受呂市長的任命，願意克服困難，完成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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