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淵提出的問題很尖銳，卻是每一個真正學醫之人，不管是初學者還是大醫，都會在行醫的過程中所遇到的問題。
許多人可能終其一生都無法解答這個問題。
又或者知道了問題的答案，但在真正來到讓自己親自面對的時候，還是會猶豫不決，甚至會偏向某一個立場做出選擇。
僅僅只是兩個問題，卻讓易麟也為之側目，很想听听，現如今尚且稚嫩的小藥師會如何作答。
“他人有他人的立場，或善或惡；醫者也有醫者的立場，治病救人而已。”
“在醫者的立場里，前來求醫之人沒有善惡美丑之分，僅有一個身份，那就是病患。”
“既是病患，自當為其醫治。”
小藥師能夠得到瑪莉卡塔的青睞，自然不僅是因為那一顆慈悲之心以及天生自帶的佛性。
更是在她這樣的年紀之時，就已經做到了許多其他人做不到的事，對于醫術方面的精誠之心，讓其在這樣的年紀擁有了許多人鑽研了大半輩子也難以企及的醫術。
這一些行醫路上的問題她也曾遇到過，也曾猶豫過。
但如今，她已找到屬于她自己的答案。
醫者要有醫術，認為醫道是“至精至微之事”，習醫之人必須“博極醫源，精勤不倦”。
且醫者要有高尚的品德修養，以“見彼苦惱，若己有之”感同身受的心，先發“大慈惻隱之心”，進而發願立誓“普救含靈之苦”，且不得“自逞俊快，邀射名譽”、“恃己所長，經略財物”。
對于小藥師的答案，靈淵不置可否，但還是微微頷首，嘴角微不可察的勾起了些許。
確實也正如小藥師開頭的那一句一般，他人有他人的立場，醫者有醫者的立場，兩者毫不相干，醫者只需要治病救人即可，其他的不需要管。
哪怕患者是十惡不赦之輩，哪怕因為醫者出手救治的原因，讓這十惡不赦之輩後續犯下更大的罪孽，也不是醫者該管的事。
這一些，自然有應該去管這些事的人去做。
那不然還要警察來干什麼。
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志，無欲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
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蚩，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
亦不得瞻前顧後，自慮吉凶，護惜身命。
見彼苦惱，若己有之，深心淒愴。
勿避險𥮴、晝夜、寒暑、饑渴、疲勞，一心赴救，無作功夫形跡之心。
如此可為蒼生大醫，反此則是含靈巨賊。
念及此，靈淵等三仙眼含期待的看著小藥師，想要听听她關于第二個問題是如何作答。
“至于第二問...舍一人之名而救另一人，吾不為也，亦不可取。”
“若此代價需要吾自身割舍，吾自不會吝嗇，但若是取他人性命救另一人，此終非正途。”
“如遇此事，當反思自身，繼續精研醫術，已達至世間無有疾苦不可醫治之境。”
小藥師的聲音很柔和，也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內心思忖了許久之後，才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意思也很明顯，為了救一個人犧牲另一個人的性命，終究是走上了邪門歪道。
哪怕所救的那個人，是什麼勢力領袖，救其一人相當于間接救了千千萬萬人，亦不可取。
若是犧牲自己的利益或者性命可以救治，倒是還可以考慮。
可犧牲的是其他毫不相干之人的性命來救這一人，不可取。
當遇到這樣的問題和頑疾的時候，應該反思是不是自己的醫術還沒有達到真正精深的境界，否則怎麼會沒有其他辦法去救治他人。
若是如此的話，則應該更加謙虛的去精研醫術，上下索求，以期能夠達到世間無病不可治的境界。
這是小藥師在這個年紀之時便擁有的感悟，卻是靈淵三人，甚至絕大多醫者行醫濟世了大半輩子，才總結出來的感悟。
自古名賢治病，多用生命以濟危急，雖曰賤畜貴人，至于愛命，人畜一也，損彼益己，物情同患，況于人乎。
夫殺生求生，去生更遠！
吾今此方，所以不用生命為藥者，良由此也。
其虻蟲、水蛭之屬，市有先死者，則市而用之，不在此例。
只如雞卵一物，以其混沌未分，必有大段要急之處，不得已隱忍而用之。
能不用者，斯為大哲亦所不及也。
其有患瘡痍下痢，臭穢不可瞻視，人所惡見者，但發慚愧淒憐憂恤之意，不得起一念蒂芥之心，是吾之志也。
此摘自《備急千金要方——卷一大醫精誠》，醫者連以活物如牲畜、蟲豸之類的，也是看到市面上有已經死去之物才取來入藥。
就連雞蛋這種混沌未分的東西，都是不忍使用，唯有在不得已的時候才忍痛擇其入藥。
牲畜蟲豸尚且如此，何況人乎。
當然，這樣的境界，常人難以企及。
不過，對于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感悟的藥師，靈淵三人還是相當滿意的。
或許如今的小藥師在此道之上唯一所欠缺的，不是作為醫者之德、心、誠此類，唯獨欠缺了更加精湛的醫術罷了。
其他修行之法，哲學之道，後續自然有易麟他們教導。
但作為醫術傳承者這方面，眼前的小藥師讓三仙都非常滿意。
“小小年紀能有這般感悟，可以看出你此前對于行醫治病已經有了自己的一套應對之法。”
“作為醫者，你的品德與誠心是足夠的，或許也唯有醫術之上還需要繼續精研，總結前人的案例和經驗罷了。”
“此後，你便跟在吾三人身旁學習吧。”
靈淵三人哪怕再如何見獵心喜，自然也不會在易麟等人面前，搶著收小藥師為徒。
跟在他們幾人身旁這麼多年，小藥師能得這幾人看重，顯然不可能一直僅僅只是作為一個醫者而已。
能夠收其作為學生，已經足夠了。
恰好，她們三仙對于醫術、生物這一類生命學科方面一直都有研究，至今積累下來了數萬年的經驗可以傳授。
恰好，提瓦特面向整個宇宙開放，可以見識到整個宇宙絕大多數身上帶有頑疾的患者。
恰好，這里還有整個宇宙最豐富的知識儲備，可供參考。
恰好，小藥師對這一方面頗為感興趣，也就足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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