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里的水晶吊燈在紅木圓桌上投下細碎光斑，輝仔轉動轉盤給眾人分湯，銀勺踫在骨瓷碗上發出清脆聲響。作為互聯網教育賽道的投資人，他總愛把不同領域的\"潛力股\"攢到一張桌上。
\"這位是南山國際的李校長，去年他們拿了全國青少年科技創新大賽特等獎。\"輝仔特意把高寒的座位安排在校長旁邊，“高總做ai教育產品三年，用戶破千萬了。”
李校長推了推金絲眼鏡，深藍色西裝袖口露出浪琴表盤，\"我們學生設計的智能教鞭上月剛量產。\"他掏出鋼筆狀的金屬棒，在桌布上投射出全息公式，“能自動識別板書錯誤，連標點符號都不放過。”
\"確實厲害。\"高寒摩挲著青花瓷杯沿，想起自己團隊開發的思維拓展ai，家長們卻更願意買錯題打印機，“不過這種工具，本質還是幫學生在標準化考試里多搶兩分吧？”
空氣突然凝固，轉盤上的松鼠桂魚停在半途。李校長額角青筋跳動︰“沒有扎實基礎，談何創新？中國學生pisa測試連續五年全球第一…”
\"可芬蘭學生每天只上四節課。\"高寒打斷他，筷子尖在蘸料碟里畫圈，“我們的孩子做題到凌晨，最後都成了精密的解題機器——就像您引以為豪的教鞭，能畫出最標準的圓，但永遠突破不了圓規的半徑。”
輝仔的筷子\"啪\"地擱在筷枕上，海參湯汁在碗里晃出漣漪。李校長突然笑起來，法令紋像刻刀留下的溝壑︰“高總當年高考數學148分，不就是這套系統的受益者？”
高寒盯著牆上《千里江山圖》的仿品，青綠山水在射燈下泛著冷光。十年前那個悶熱的夏夜，他撕掉美院錄取通知書時的紙屑，似乎還粘在記憶褶皺里。
\"所以我比誰都清楚，當整個社會都在鼓吹’吃得苦中苦’，有天賦的孩子就像被迫拉磨的千里馬。\"他解開襯衫第二顆紐扣，露出鎖骨下方的紋身——被幾何圖形困住的飛鳥，“您知道我們最新款ai繪本的退貨理由嗎？家長說童話故事不能教加減法。”
服務員端著松鼠鱖魚進來時，正撞見李校長把湯碗重重頓在桌上。枸杞在清湯里沉浮，像許多窺探的眼楮。“沒有性價比思維，中國制造怎麼能橫掃世界？德國人做一支圓珠筆要十年，我們三個月就能…”
\"然後做出五十種筆尖開裂的便宜貨！\"高寒聲音陡然提高，“我在義烏見過十歲孩子在作坊組裝鋼筆，他本可以用那雙手彈鋼琴或者造火箭，但現在只能計算怎麼把銥粒焊得更快。”
包廂門突然被推開，穿星空裙的少女闖進來，馬尾辮上別著晶體管發卡。\"爸，您手機忘車里了。\"她目光掃過高寒的紋身，突然從書包掏出個魔方狀的裝置。七彩光束在空中交織成dna雙螺旋，每個堿基對都在演繹化學公式。
\"這是我們科創社做的全息教具。\"女孩指尖輕劃，螺旋結構瞬間展開成元素周期表，“上周剛拒絕風投，他們想把知識模塊改成考點速記。”
李校長怔怔望著女兒，突然發現她指甲染成了銀河漸變色。高寒彎腰撿起滾落腳邊的氦氣球，透明球體里懸浮著\"生日快樂\"的金箔字——今天本該是女兒八歲生日，但她在奧數班要待到九點半。
輝仔忽然舉杯敲響轉盤，香檳泡沫順著杯壁瀑布般跌落。\"各位，後廚準備了壽桃包，說是能吃到金箔餡的有好運。\"他眨眨眼，“就像我們投資圈常說，既要埋頭種地，也得抬頭看天嘛。”
水晶燈的光暈里，李校長看到高寒手機屏保是幅未完成的油畫︰暴雨中的雛鷹正在啄破蛋殼，而蛋殼表面的裂紋，隱約組成了漢字\"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