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已補完，2512）
……
……
永盛港。
地下樞紐某趟列車的第九節車廂內，沈語棠重新以靈態出現在殷妃央身側。
她全神貫注的將注意力集中在殷妃央的腦袋上，中微子湮滅束和重子模擬齊上陣，正在人為的復刻陳牧舟所說的‘忒休斯之船’。
基于物質層面的、輕微的、無害的微觀操作。
陳牧舟曾稱沈語棠為世界上最為精密的一台機床，所以對她來說，雕琢一個人的大腦，簡直易如反掌——在中微子這個尺度，人腦過于龐大且粗糙了，
神經末梢都比高速公路還要寬敞，所以沈語棠可以在不觸發任何感知的情況下，悄然完成這一切。
她的目的只有一個，由點及面，一點一點的用聚合體模擬的重子物質，替換掉殷妃央一些關鍵節點的腦組織——不用很多，被替換下來的腦組織則會被拆解至微觀，送入血管，循環至全身，作為營養成分代謝掉。
這是真正的‘精細操作’，
剛剛在內環境的時候，她已經憑借自己那令人發指的耐心和意志力，以前所未有的專注，心無旁騖的投入進去，像打螺絲一樣，在殷妃央的復刻體上實操了多次，已經是熟練工了，
所以，在她回到車廂後，幾乎可以閉著眼實現預期目標，而她的專注也可以一分為二，使她在進行‘微觀操作’的時候，拿出一部分精力來觀察這對母女。
說實話，這對母女的表現，在她看來十分怪異。
列車外面的交接程序已經接近了尾聲，但兩人並沒有下車、或者接見一下本地官員的意思，
沈語棠刻意離開車廂看了一眼，發現竟是六號車廂的那一對替身，在代行女帝職責，像模像樣的接見了時家那位年輕的白衣軍官。
而那白衣軍官似乎是沖著殷靈雎來的，可他全程都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竟樂呵呵的回去了。
自始至終，女帝和公主本人都沒有離開過九號車廂，甚至都沒有下屬進來通稟什麼。
令沈語棠覺得怪的，還不止于此，她嚴重懷疑殷靈雎的孝心過于爆炸了。
堂堂帝國公主，竟然跪在地上，給她的母親垂腿，
整個交接過程近一個小時，殷公主甚至姿勢都沒變過。
殷妃央也是心大的，自始至終，也沒說讓女兒停下來歇歇的意思。
掌控欲、極度自戀……
想到陳牧舟給出的評價，沈語棠似有所感。
就在她懷疑這種局面還要維系多久時，一直在翻看、批閱文件的殷妃央終于動了。
只見她放下文件，從桌上拿起一個信封，又從信封中抽出一沓照片來。
沈語棠一邊手中活計不停，一邊好奇的垂眸湊上去觀察。
那是六個男性的照片，年齡不等，有稚氣未脫的少年，也有一臉絡腮胡子的中老年人，他們統一的特征是衣著華貴，拍照的姿勢也很正式講究。
只見殷妃央從照片中抽出一個金發碧眼的瘦高個中年男子，將照片遞到殷靈雎手中。
“靈雎，嫁到西洲去吧。”
殷妃央道。
“……”
殷靈雎只是輕輕瞥了一眼照片，便點頭道，“但憑母皇安排。”
“你不願意？”
殷妃央垂眸冷冷的看向女兒。
“兒臣願意。”
殷靈雎立即恭順跪伏在地，“只是在出嫁之前，兒臣想為母皇完成‘分析計算陣列’。”
“……朕更需要蓋洛威王室的力量。”
殷妃央搖頭。
“兒臣遵命。”
殷靈雎點點頭，復又捶打起殷妃央的腿彎，一雙眸子又看向封閉的車窗，再度神游起來。
“……”
這一幕直接看呆了沈語棠，殷靈雎的終身大事，竟然就在這三言兩句間決定了。
更讓她錯愕的是，她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到殷靈雎臉上表露過不情願的情緒，可殷妃央竟然能看出來。
這讓她不禁想起，之前參加某檔綜藝時，節目組請來的一個‘微表情’心理學大師，
那個大師僅僅是觀察別人的微表情，就能看破別人的內心活動，屬實是給她上了一課，著實讓她震驚了好久。
難道殷妃央也有這種本事？
這麼想著，沈語棠的微觀操作也進行到了尾聲，她收起思緒，從頭到尾查驗一番。
至此，殷妃央那顆統御全帝國的大腦上的關鍵神經節點，已經被聚合體模擬的重子結構替代。
確定一切順利後，沈語棠正要執行最後一步，殷妃央突然開口道，“靈雎，捏捏肩吧。”
“是，母皇陛下。”
殷靈雎點頭起身，卻因為跪地太久，身形踉蹌一下，面容也因痛苦扭曲起來，她迅速咬唇，這才沒有痛哼出聲。
“……”
注意到對方兩腿顫顫，沈語棠感同身受般蹙了下眉頭，然後迅速的挪了個身位——她剛剛就站在殷妃央身後，所以她並不想和殷靈雎重疊在一起。
她……不想被那種莫名其妙的壓抑感沾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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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殷靈雎開始給殷妃央捏肩時，沈語棠舉起素手，無聲的打了個響指。
最後一步——利用聚合體模擬重子替換後的神經節點，截停所有上行至這顆大腦的神經信號，並阻斷這顆大腦對外發出的一切指令，
從而達成了‘身體’將‘大腦’孤立的效果。
哪怕大腦本身的內血管、腦組織的‘痛覺’感應，都一並被阻斷。
陳牧舟將其稱之為‘缸中之腦’——自養版。
將血肉之軀容器化，血管照舊為大腦供養，大腦活得好好地，但卻對身體一無所知。
按照陳牧舟的說法，這是在不造成任何‘顱腦損傷’的前提下，讓一具健康的身體成為‘植物人’狀態，甚至比植物人封閉的程度還要深入。
有的植物人尚且有對外的感知，但殷妃央這顆大腦已經被完全隔離了。
這就像簡夏提到過的‘黑箱’感，是機械意義上的‘永眠’，清醒的沉睡。
最專業的醫生也查不出毛病在哪兒。
完成了阻斷之後，沈語棠並沒有第一時間觀察殷妃央的狀態，而是以同樣的方式，對殷妃央的腸組織進行了阻斷，給這個腸腦理論中的第二大腦打上了補丁。
等她忙完這些，再看向殷妃央時，眼神多了一絲玩味。
蒼曦女帝生命體征一切正常，好好地活著，她的‘遺詔’和‘亡語’，便都不會觸發，一切照舊。
而思想失去了輸出口，哪怕她清醒非常，也無法做出任何應對，由于是基于微觀的腦活動阻斷，腦電波也發不出去，她甚至沒法‘心念一動’！
這可比直接把她殺了要解氣多了！
沈語棠想起陳牧舟在給她進行007考試的時候所說的話——只殺死她一次不算什麼，她完全可以殺死她無數次！
出于這種目的，陳牧舟正基于聚合體植入，利用提夢邏輯，構建將殷妃央跳過夢界，直接提入聚合體‘內環境’的方法，
屆時，沈語棠可以在自己的地盤終結與殷妃央的所有仇怨。
之所以跳過夢界，是因為人使在進入夢界後，人使令對夢界用戶仍然有效——用戶意識的基底還是人體，夢境與肉身緊密關聯，
而沈語棠的‘內環境’就不一樣的，她的基底是非人的中微子聚合態。
至于考核007，除了為沈語棠加一道保險外，主要還是為了他自己，他的基底還是人類，空耳法反人使，
用007考核一下她，方便她理解他行為的反常，達成行為上的默契，至于交流……當著外人的面，交流是不可能交流的。
完成了對殷妃央‘腸腦’的阻斷後，沈語棠才收起思緒，眸光灼灼的看向殷妃央，眉眼間難掩期待。
蒼曦女帝仍舊維持著坐姿，她睜著雙眼，身體維持著阻斷發生時的樣子，完全看不出什麼異常來，誰也發覺不了，這具身體已經跟大腦斷開了連接。
沈語棠自然不安于此，看向殷靈雎仍舊在顫抖的雙腿，她正想施加些什麼刺激干預，讓殷靈雎的手上力道稍微加大，
豈料她還沒開始行動，完成了交接的列車開始發動，
起步的加速度，讓殷妃央的身形一晃，旋即她睜著眼，毫無知覺的往後倒去。
“母皇陛下！”
殷靈雎這才反應過來，接住了殷妃央的身體，急切的呼喚了幾聲，確定殷妃央沒有任何回應後，她面上浮起一絲掙扎之色。
“？”
沈語棠蹙眉，她赫然注意到，殷靈雎竟然像傾瀉郁結一樣，長長松了一口氣，還趁機活動了一下酸痛的四肢，有把殷妃央放開不管的架勢。
不過，這一幕只持續了一瞬，殷靈雎還是護住了殷妃央，調整好狀態後，叱聲道，“來人，快來人！”
“……”
沈語棠好像看明白了什麼，她稍作思索，放棄了原定將殷靈雎一並殺死的念頭，控制靈態身體沉入地底。
下一刻，她再度來到了聚合體內環境。
“結束了？”
“小羊，你來的正好，基于聚合體里環境的意識提取應該是沒問題了，必要時，可以和往生界互通……”
陳牧舟剛好收起控制台，解釋一番。
“那你教教我，我把殷妃央提進來。”
沈語棠急切道。
“先別提！”
陳牧舟擺擺手，“小羊，都做到這一步了，我們得想想，在這個狀態下，怎麼把她的權柄搞出來……”
“……對呢，還有權柄呢！”
沈語棠點頭，“你有思路了嗎？”
“還在想。”
陳牧舟搖搖頭，又問道，“公主呢？殺了？”
“沒有，我覺得她有點不對勁。”
“怎麼說？”
“我說不上來，就……就是感覺她蠻可憐的，她媽說什麼就是什麼，她也不反抗。”
沈語棠解釋道，“……很麻木，逆來順受的樣子。”
“喔……我看看。”
陳牧舟調出一個窗口，這是沈語棠剛才經歷的光學記錄，他一直在忙活，並沒有過多關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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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迅速的過了一遍，他倒吸一口涼氣。
殷靈雎的反應，像極了被自戀型人格障礙訓化好的樣子，聯想到殷妃央的‘掌控欲’，他已經可以腦補出大的說一不二，小的無法反抗的樣子。
“這特麼的……蒼曦女帝的人權柄不會是這麼覺醒來的吧？”
陳牧舟唏噓一聲，又將畫面回撥了一下，仔細看了一下那六張照片，重點看了眼那個金發碧眼的西洲人的照片。
“蓋洛威王室……”
陳牧舟想起那個駕駛城堡的女子，還別說，這兩人還真有些熟悉的既視感。
“不錯的發現。”
陳牧舟點點頭，正準備關掉記錄，他突然打了個激靈，“等等……剛才這公主說，在出嫁前，要搞定什麼‘分析計算陣列’……”
“分析、計算……不會是差分機吧？！”
陳牧舟迅速的抓了抓頭發，消解掉頭頂的麻意——以帝國目前發展的技術方向，差分機還真的路徑匹配！
一種純機械構造的，由杠桿和齒輪構成的，精密計算分析裝置，‘分析’二字尤為離譜，它與‘智能’掛鉤。
“我倒是小瞧這位公主了，她能搞這玩意？！”
陳牧舟不住咋舌。
災變顯然改變了很多人。
此時他完全無法將殷靈雎和寫出‘唯閱讀和美食不可辜負’的那個‘靈雎’劃上等號。
想了想，他煞有介事道，“小羊，多虧你留了她一命，我有一個主意……”
“什麼主意？”
沈語棠問。
“能將這里發生的事情，跟我們臠帝國的布局聯動起來的好主意……”
陳牧舟眉頭一挑，陰惻惻的勾起唇角，“小羊，你知道嗎，‘缸中之腦’，本質上是一個‘自我反駁’的思想實驗，它是以‘悖論’的形式被提出來的……”
“……”
沈語棠似懂非懂的听著，一雙星眸怔怔的鎖定在陳牧舟身上，唇角微勾，笑得和陳牧舟一樣。
“嘿嘿嘿，好極了，屬實好極了！”
陳牧舟說著，調出控制台，一邊繼續忙活，一邊道，“我再準備一手，你就可以把人提進來了……對了，那位公主的後續，也要繼續跟進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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