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拉斯並不知道這個村的名字。他猜這里和艾歐尼亞的其他地方一樣,肯定被稱為某種不知所雲的文縐縐的名字,對他來說就像是外人心照不宣的秘密耳語,他听不清也听不懂。
他以為雨天會讓他們容易隱藏行蹤。在離開斐洛爾的時候,這支小隊盡可能丟棄了所有諾克薩斯的裝備,免得被當地人和帝國發覺他們正在執行的任務,但說到底他們依然還是陌生土地上的陌生人。俄拉斯隨著提涅芙一起走在村里的大道上,他覺得每雙眼楮都在盯著自己,似乎是在勸他放下偽裝。
“跟緊點,”提涅芙說。她粗啞的嗓音讓人產生一種冷靜的感覺,俄拉斯正在無意識地嘗試模仿。他們二人都沒帶武器,但在納沃利,不帶武器的人並不罕見。俄拉斯開始意識到,並非所有武器都是能讓人看得到的。
“等等,”提涅芙悄聲說,二人立刻躲到一家茶館的牆後。前面打起來了,一名艾歐尼亞老者被幾個戰士圍住,他們身上的紅色咄咄逼人。看熱鬧的人群立刻聚集起來。
“他們跑到這來做什麼?”俄拉斯目不轉楮地看著那些諾克薩斯士兵。
“南邊不遠處有我們一座哨站,”提涅芙靜靜地說,“可能只是一次巡邏,也可能是夜里被兄弟會偷襲,現在出來報復掃蕩。”
他們二人悄悄靠近,繞著圍觀群眾的外側假裝路過。俄拉斯扯低了罩帽,手指摸索著脖子上掛著的骨制墜飾,然後確認了一下腰帶上的短刀。他們靠近到了剛好可以听清說話內容的距離。
“我是從節日集市上回來的,”老人正在努力解釋,他顫抖的嘴說著瓦諾克薩斯語。“從崴里回來的。”
“崴里。”為首的士兵重復了一遍。“可挺遠的啊。”她看著老人手中捧著的紙包。
“茶。”那個艾歐尼亞人將小紙包護在胸前。“這個是茶,是花茶。”
士兵們的眼神開始充滿懷疑。“去崴里跑了一趟,就為了一包茶?”
“我听說過那個節日,”一個諾克薩斯人說“那個是他們的死人節。”
“紀念英雄的?”為首的諾克薩斯人逼近了一步。“有點像,揭開舊傷疤這種事,容易讓人激動干傻事。”
“比如昨晚點燃木柵欄之類的。”另一個士兵說。
“不是的。”那個艾歐尼亞人說,他手中的紙包突然泛起一陣微弱的藍光。幾個諾克薩斯人立刻擺出戰斗架勢,刀劍舉起,對著那個艾歐尼亞人。
“是魔法,”為首的士兵喊道,“這是一件武器!”
“不是!這個,這個,”老人搜腸刮肚地尋找正確的詞語。“俄扎利!俄扎利,我的……兒子。我老伴太老了走不動。我帶回來,讓她看看。”
“接著編。”一個諾克薩斯人吼道。
“對,對,就像以前那樣。”另一個士兵惡狠狠地說著,眼神中映著記憶中的憎恨傷疤。“你們都一臉和氣,一看我們轉過身去,你們就開始念咒,然後就崩!博尤德被你們活活燒死,艾迪雙腿殘廢,我的哥們科倫,心髒在肚子里化成了灰!都是你們干的!”
“要出事,”俄拉斯小聲說,“我們咋辦?”
“不辦。”提涅芙的語氣依然無情且冷靜。“不該我們管。”
“把武器交出來。”為首的諾克薩斯人吼著,手中的斧柄被握得吱嘎作響。
“不是武器。”老人哀求著說。他的目光向周圍的人群求助,但人們都在忌憚諾克薩斯士兵的刀劍,無人挺身而出。
“趕緊的。”另一個士兵叫道。她向前一步,將紙包一把奪過來。二人短暫爭搶,然後俄拉斯听到了紙張撕裂的聲音。
艾歐尼亞老人大聲哭喊出來,語無倫次地發出痛苦的叫嚷,他的茶葉撒到了地上。他想救起一小撮,但雨水已經將茶葉沖散。
“俄扎利……”老人縮成一團,跪倒在地,眼看著茶葉化為污泥。雨水打在茶葉粉末中,每一滴都激起一陣藍光,隨後的每一下熒光都越來越弱,最後徹底沖散。
“你們要敢亂動,”為首的士兵對著人群大聲說著,其他諾克薩斯人集合整隊,開始一步步撤出村子。“就試試,看我敢不敢把這地方燒成灰。”
“漬蠡!”那個艾歐尼亞老者仰面朝天,對著雨水厲聲嚎哭。“漬蠡!”
俄拉斯感到有人抓住他的肩膀。
“走了,”提涅芙說著,始終盯著那群士兵,看著他們從另一個方向離開。
“你看到那些艾歐尼亞人了嗎?”俄拉斯說,“我們的戰友別想活著離開這座鎮了。”
“不該我們管。”提涅芙重復了一遍。“你可以等到餓肚子以後再開始同情他們,劍僮。現在我們必須抓緊趕路了。”
“他喊的那個詞,”俄拉斯回頭向身後望,但腳步繼續跟著提涅芙,“是什麼意思?”
“漬蠡,”提涅芙說,“是一句髒話,他們專門用來稱呼我們這些來自‘俘虜之地’的人。意思是蝗災。”
蒂法蓮芝就在村外等他們。符文工匠的長劍握在手上,劍身表面的翡翠色紋路發出幽幽的光。
“剛才是什麼情況?”她問。
“我們附近的一座哨站昨晚被偷襲了,”提涅芙說,“估計是納沃利兄弟會。看起來哨站的軍官派出了部隊沿路巡邏,或者只是讓他們給當地人制造點麻煩。”
符文工匠思索了片刻,“有人看到你們嗎?”
“沒有。”提涅芙答道,“從鎮上的氣氛來看,我覺得明智點就不要繼續逗留,更別想買東西了。”
“有道理,”蒂法蓮芝點點頭,“那咱們走吧。”
俄拉斯從符文工匠手里接過韁繩,塔爾茲,那頭充當小隊馱獸的龍蜥,又回到了他的管轄之下。他輕撫這頭巨獸的側身,同時瞥了一眼阿蕾爾和她的亞龍犬。這位追獵手似乎有點憔悴,不過他已經知道自己不應該多嘴詢問。
“馬莉特哪去了?”提涅芙問。
“她說干等太無聊,就先出發了。”蒂法蓮芝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