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知青,你來了。”
關悅將藏好的布袋拿回來後就一直躲在大樹後面,等得無聊了還將僅剩的兩顆奶糖又吃掉了一顆。
還好,溫修 並沒有讓她等太久,不然最後一顆奶糖也要不剩了。
“關悅同志。”
自從那天晚上後,溫修 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想的,每次叫關悅都開始喊她的全名,後面再加上同志。
與其他同樣姓關的人就這麼區分了開來。
溫修 喊完後頓了頓,像是在醞釀出口的話語,幾秒後,才重新開口︰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關悅將手里提著的布袋塞進了他的手里,道︰
“這是我娘做的咸菜肉沫醬,下飯或者就饃饃干餅子,味道都很不錯。”
“雖然說可能沒有你之前的牛肉醬好吃,味道也絕對不差。他們說收了你的麥乳精不好意思,所以讓我送回三罐罐頭給你。喏,就這些。”
溫修 接過東西,臉上很是為難,像是不知道該拿這些東西怎麼辦一樣。
“麥乳精是我想補償你的,不需要回禮,我怎麼能收陳嬸子做的咸菜肉沫醬呢。”
“給你就給你了,我娘都做好了的決定,肯定是不會收回來的。”
關悅雖然認同溫修 的話,也不會將已經送出去的東西收回來。
關鍵是,這東西她帶回去,也不能藏起來自己一個人偷偷摸摸吃。
不藏起來,被爹娘發現,肯定就會一頓嘮叨。
嘮叨就算了,關鍵是嘮叨完了還得讓她再送一趟。
這樣費力不討好的事情,她才不做。
溫修 見她表情堅定,想到關隊長和陳嬸子的性格,也收了強行讓她將東西又帶回去的念頭。
“那......東西我就收了,麻煩你回去了替我給嬸子道聲謝。”
“沒問題。”
關悅應了下來。
說完這句話,大樹後面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兩人面對面站著,各自有各自的糾結,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從什麼話題開始。
糾結著,場面就這麼變得尷尬起來。
尷尬地站了一兩分鐘後,溫修 先開了口,他問︰
“你這些天,好像都沒來給關大哥關二哥送午飯了?”
“啊,對。”
關悅點了點頭,還沒有想起些東西,直接說著︰
“天氣變得越來越熱了,大中午的,我不想出門,怕中暑。”
“我娘又在家忙咸菜的準備,我就在家里打打下手。”
溫修 得到的答案和關二哥說的差不多。
他心里那些失落在這一刻又重新翻涌起來。
“哦、哦,原來是這樣。”
溫修 失神地應著,過了一會兒,又開口問道︰
“你最近還好吧?”
“當然還......”
關悅本能地就要說“很好”,話到嘴邊,出門前的念頭又重新回到大腦。
‘現在自己手里只剩一顆糖呀,要是再不做點打算,不就得什麼都不剩了。’
從貧窮到富貴沒有人適應不了,就像人天生就會享受一樣。
最起碼關悅是如此,溫修 沒有到寶山大隊時,家里人雖然寵著她慣著她,家里條件也就一般。
吃的再好,也不過是比平常人家多吃幾頓肉,吃的稍微精細一點。
等溫修 來了寶山大隊之後,關悅是吃了牛肉吃烤兔,喝了麥乳精吃奶糖。
烤兔尚且不說,一兩年里,大哥上山也能帶回幾次野味來。
但其他的,那可是她幾乎從來沒有過的待遇。
尤其是前幾天,那日子過得,真是太有滋味了。
關悅極好地就適應了那樣舒服的生活,可是呢,東西終究是從別人那得來的,不是取之不盡。
到了時候,她就要從“富有”恢復“貧窮”的狀態了。
那太讓人難受了,比從天上掉到地上的落差感還大。
關悅沒有那麼好接受,所以,能夠提供好吃零嘴的“別人”,就成了目前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人。
想起溫修 的詢問,她抿了抿嘴,睫毛垂下來,將“不成功就要恢復貧窮日子”的未來在腦子里轉了一遍又一遍。
終于,她臉上流露出十分難過的情緒,眼楮紅紅的,像是快哭了,聲音也帶出了點哽塞感。
“我......我......我最近......還好。”
這樣的聲音,這樣的表情,怎麼能讓溫修 相信她是真的還好呢。
“你這樣、是因為我嗎?”
他聲音放得很輕,像是怕聲音大了一點點,就嚇到她一般,語氣更是柔和得像是春日里融化的雪水。
“唔......”
關悅手在虛空中抓了抓,用自己的邏輯想了想,肯定的點了點頭︰
“是。”
听到這個回答,溫修 以為自己前幾日失落的情緒會緩解一點。
因為,幾日下來,他也將很多事情自以為想通了。
為什麼自己會失落?
很大可能上,是因為他有人的劣根性。
之前一直“追著”自己的女孩如自己的願放棄了,停止了從前很多的行為,所以讓他感覺不習慣了,才開始失落。
但不是的。
溫修 很明顯地能夠感覺到,當听到關悅說“是因為自己而難受”的話時,他腦中情緒最濃烈的,還是難過。
他在為自己讓關悅難受而難過了。
這代表了什麼?
溫修 一瞬間如同觸電般,腦子過度地清明。
他在這個時候最接近自己一直困惑的真相,卻又在將要觸踫到的時候開始恐懼真相。
‘冷靜,溫修 。先等等,等等。’
這個時候,並不是他將一切事情想通的最好時機。
如果因那些事情,他冒然改變了自己的計劃,對于誰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
不確定自己能夠承擔得起責任的時候,最好,什麼也不要變動。
溫修 將那些錯雜在一起的思緒暫時藏下,看向關悅,輕聲問︰
“你心情不好的話,我能做些什麼讓你開心一點嗎?”
關悅腦袋倏地抬起,迫不及待地想要說自己想要吃的東西。
話到嘴邊,又突然止住。
她不能這麼直接地找別人要東西,這樣不好。
所以,她又低下頭,雙手捏著衣角,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