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清晨。
連日來掌陣伏妖,惡人谷九人面上已現疲態,幸而陣中兩只妖蟲與無數銀環妖蜂早已力竭,此刻伏地難動,省去眾人費神應付。
法陣之外,淨德、淨心合十而立,與成瀾滄等人各守一方,神情凝重。
自昨夜三更起,聚義山便陷入一片死寂——今日,正是吳善德逼迫司徒伯綽讓出盟主之位的第九日,也是最後期限。
這期限雖出自吳善德之口,但明眼人都知,若無雲山門在背後撐腰,他吳善德豈有膽量向司徒伯綽出言威脅?
兩日前,司徒伯綽追殺吳善德至山南窪地,不幸遭雪域梅山幻月洞裘柯林偷襲重傷。
對方本欲取他性命,卻被吳善德攔下,聲稱自己繼任盟主之前,絕不能落下殺人奪位之嫌。只消再等兩日,待得九日期滿,司徒伯綽還未讓出盟主一位,雲山門張天賜便將親自登門“造訪”。
听聞張天賜或將親臨,眾人心頭俱是一沉,皆知此番所遇之強敵,平生罕見,恐是一場凶多吉少的惡戰。
司徒伯綽不忍眾人因為自己而喪命,再三懇求大家撤離聚義山。不料各派人士皆重義氣,定要相助到底。他只得先請青衣門長老率弟子護送老弱婦孺入後山避難,又安排其余人藏于山中隱秘處調息養傷,靜待風暴來臨。
三城教的梁霸天等人在神王殿四位統領的吩咐下,于昨日便已下山。
三城教梁霸天等人受神王殿四位統領指派,已于昨日下山。他們四處奔走,將張天賜脅迫司徒伯綽之事廣傳天下,誓要揭露雲山門真面目;同時,淨德等人向正教同盟發出邀約,請天下正義之士今日齊聚聚義山,共為老盟主主持公道。
昨日傍晚,滄州多家正教門派已遣代表前來,雖多是江湖二三流角色,難堪大用,但這份心意令淨德等人倍感溫暖。
此外,天亮前,川州松會門掌門丁會陽亦率弟子趕到。多年前楚齊天一事被魔教揭發後,丁會陽便與雲山門劃清界限。得知淨德、淨心在聚義山召集人手,他第一時間領弟子馳援。要說嵩陽山遠在靜安山以西,路程更遠,卻能趕在般若寺之前抵達,這份情誼實屬難得。
此刻山巔明光煌煌,七煞鎖魔陣不斷汲取妖王真氣神力,此消彼長,陣法光幕愈發明亮,蝶後與雙叉虱蛉已癱軟如泥。
約莫半個時辰,易游湖終于開口道“時機已到,撤陣收妖!”眾人精神一振,只見易游湖取出一條七色麻繩——正是昔日束縛土麒麟所用之物。
待幾位惡人撤去各自面前的法杵,易游湖口誦咒訣,將繩索向空一拋。那繩索凌空飛長,猶如靈蛇游動,直向兩只妖蟲纏去。頃刻間,繩頭環繞,將雙叉虱蛉捆作七彩蠶繭;蝶後六足與雙翅亦被死扣牢牢縛住,再難振翅反抗。
成瀾滄湊近低聲道“易先生,可否取些蝶後翅上毒粉?萬一大家敵不過張天賜……”
易游湖眼中一亮“說得正是!”掩住口鼻移步上前,小心翼翼取出藥瓶與藥刀,自蝶後翅上刮下些許瑩粉藏入瓶中。
雙煞祭出一只半人高的黑罐,揭開封口,一股濃烈的藥酒香氣撲鼻而來,眾人不禁暗吞口,就見其他惡人將銀環妖蜂盡數倒入罐中。
就在這時候,幾名正陽教弟子押著一萬花谷女弟子呼嘯著飛上來——這已經是被他們抓到的第七個萬花谷弟子了。
“萬花谷不自量力。我等連日擒放六人,她們仍反復試探。盟主命我等請示諸位前輩,是否對她們施以懲戒?”
淨德率先道“她們亦是受人蠱惑,此番損失已是不小。依貧僧之見,不必再為難了。”言罷望了眼雙煞手中的酒罐。
成瀾滄冷眼道“說來她們也是咎由自取。不過既然淨德大師開口,便將人放了罷。”轉而向那女子道“回去告訴你家谷主,蝶後已為我等所擒。若再敢來犯,休怪我等不留情面!”
那女弟子在眾人環視下早已瑟瑟發抖,尤其見到谷中妖蟲與妖蜂下場,面色更是一片慘白。听得成瀾滄警告,忙不迭點頭稱是,得到眾人應允,她即刻向外飛遁,一刻不敢停留。
申屠葛義見妖王已被徹底降服,正欲告辭,忽听天邊一聲銳響劃破長空。
眾人心頭一緊,尚未回頭,兩股迫人氣息已席卷而至。待看清來人面貌,所有人大喜過望,成瀾滄更是迅速迎上,激動道“晉一!”
姍姍來遲的二人,正是楊晉一與般若寺青年一輩第一高手善遠和尚。
二人向成瀾滄與淨德等人恭敬施禮。成瀾滄拉住楊晉一胳膊,關切道“听你師兄說你身體有恙,如今可好些了?”
楊晉一道“師伯放心,調養些時日便可痊愈。”
成瀾滄連道三個“好”字,抬手拍拍他的肩頭,道“你來了大家也就放心了。”
楊晉一面露愧色。他本應早日趕到,卻因傷延誤,致令這許多同道無辜殞命。
“師伯,听說此番傷亡慘重,經過究竟如何?幾位師兄可還安好?”
成瀾滄正欲開口,驟然間,一股同樣駭人的氣息排山倒海般自天邊涌來!
眾人心頭劇震,只見一道青白相間的人影正急速飛來,其勢如虹,雖相隔數里,但那強大的壓迫感卻已近在咫尺,教人心悸。
在眾人灼灼目光中,青影轉瞬即至。有人失聲驚叫“張天賜!”
聞此三字,所有人面色俱是一寒。
張天賜傲然臨空,神色冷峻,飛抵眾人前方猛地頓住身形。其所攜颶風未息,吹得眾人衣發狂舞,獵獵作響。
他目光如電,掃過在場的每一張面孔。凡被其眼神觸及者,無不脊背生寒。
楊晉一凝神打量,見對方現在的樣貌不過四十出頭,比當年玉虛峰上一見更為年輕。
他曾因好奇問過駱欽,問對方為何數百歲高齡仍舊容顏不改?駱欽言道“一人修為臻至化境,衰老自會延緩,容貌數十年難有變化;更有甚者,還能返老還童,長生不死。”
他深知張天賜的修為比不上駱前輩,但對方能返老還童,只怕是另有機緣——或許他已窺得幾分長生奧秘。
這世間修真之士,窮極一生,所求不過超脫生老病死,求一個“不死”的痴念。似張天賜這般地位尊崇者,對“長生”之渴求,遠比常人熾烈百倍。觀其縱容門下長老、弟子偷習旁門左道之舉,便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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