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泉村四區職工區。
這里是朝廷給當地村民規劃的住宅區,村民基本上都是四區煤礦的職工,職工區也就是之前羊泉村的老村子翻新了一下,看去都是土磚青瓦房。
可就一座紅磚平頂二層西式洋樓,引起沈執注意。
這里也是沈執來的目的。
這個洋房就是村民議長的姚林虎的家,自己家蓋成這樣,自己有錢蓋,就是朝廷也不說什麼,但姚林虎說是他要蓋個車庫,沒地方停車,這也沒什麼。
但將這個車庫肆無忌憚的蓋到隔壁普通老百姓,覃寸家里,這就有的說了。
覃寸為狀告姚林虎,去找過村長,在村民議大會上公開狀告過,可都無濟于事,為此丟了在礦場的工作,直接讓姚林虎用違反安全生產要求,開除了他。
咽不下這口氣的覃寸,想到報紙和廣播里,時常撥出的思使衙門的舉報。
覃寸收集好姚林虎野蠻侵佔他家宅基地為由,告到了思使衙門,可沒過幾天,覃寸就斷了條腿,覃寸突然不高了,縣思使衙門也就不了了之。
最好玩的是,覃寸獲得了朝廷困難救濟,每月10塊大洋,申請是姚林虎直接去省里給辦的。
可不死心的覃寸,讓妻子拉著自己,去到省思使衙門狀告,這次連大門都沒有讓進,理由就是他們沒有縣思使衙門開具的調查證明。
覃寸想過去百公里外的直隸,去京城找皇帝告御狀。
可消息走漏,覃寸又莫名其妙的癱坐床上,就連媳婦也神經失常。又是姚林虎給他妻子也申請了困難救濟,兩口子一個月就有20塊大洋。
姚林虎甚至召開民議大會,自己自掏腰包,讓自己遠房表妹來給生活不能自理的夫妻兩做護工。
每月的工錢,就從兩夫妻的救濟金里出,一個月16塊大洋。
這個價格是市面上最低的標準了,如今平均工資都到了一個月38塊大洋。
縣里甚至為此,將姚林虎推送去省里,當選為晉省十大優秀官員,晉省好人好事優秀模範,晉省杰出基層官員。
省里也派人來實地考察過,看到覃寸家里確實困難,而且覃寸時而昏迷,妻子瘋瘋癲癲,為此,省里特批了一項資金,將夫妻兩送去濟養院。
但被姚林虎拒絕,說什麼他們村願意養著小兩口到老,不給朝廷添麻煩。
就為這,姚林虎甚至上了晉省日報的專訪欄目,成為十里八鄉的名人和好官。
沈執手里有兩份報告,一份是張玉給他的皺皺巴巴的覃寸最早的舉報材料,一份是由省、縣兩級思使衙門開具的調查報告。
兩者互相矛盾,思使衙門調查過了,那停車庫是覃寸自己修蓋的,那也不是停車庫,說是倉庫,用來當儲物的,修蓋手續是合情合法。
但覃寸的材料信里,確實另外一回事。
當沈執來到村口,由于村里道路泥濘,公車又是轎車,不好進村,沈執選擇和司法御史走著進村,隨行的也就四個縣督辦公室的官員。
“我那你啃……你個狗日下的!你以為你是民議員?想吃啥就吃啥!”村頭一個老漢,揚起鞭子就對樹旁拴著的毛驢一頓鞭打。
剛剛下車,聞聲的沈執幾人臉色瞬間鐵青,沈執攔住要上前的官員,他獨自上前,因為是考察,他就穿著普通素衣。
“老鄉,听你剛剛說話,是對我們朝廷的官員有什麼意見。”沈執說的客氣,完全沒有架子。
這老漢也不怯,看到身旁的司法御史,笑了笑說道︰“養狗為了看家護院,養豬是為了過年吃肉,可樣官員為干啥,朝廷宣傳的好,干部帶領百姓吃飽飯,發家致富!”
老漢亮開腰間的一根腰繩,死死勒住肚子,拍了拍說道︰“致富不致富的我不在乎,但這繩子,老漢我前朝時上了歲數後,就再也沒綁過了!”
此話不言而喻,到了如今新朝,你老漢反而綁起來。
沈執皺起眉頭,對著身旁的司法御史看去,嚇的司法御史急忙解釋,對著老漢道︰“常叔,這不興你胡說的,朝廷給了你們土地,上歲數的報備後可以去就近工廠食堂吃飯,雖然不是大魚大肉,但也餓不著你啊!”
老漢嘿嘿一笑,不想在說,就要牽起自己的毛驢就走。
可被沈執攔住,“老丈,剛剛是我無理冒失,還忘見諒,我想听听這腰繩的故事!”
老漢擺擺手,不願意搭理他,“听故事,去城里戲院,哪里有的是故事,老漢我沒有!”
看著老漢離去,沈執看向一旁尷尬的司法御史,從口中了解情況。
原來是,晉省這地方,朝廷集團收走大礦,將小礦產留給地方自己規劃,為了發展經濟,省督府直接下令各地以村為單位,組建集體工廠。
導致的後果就是,村村都想躺在礦上夢想發財,土地也不種了,年輕人就是拿著工具,對著各自家里的土地往下挖,很多村都出了礦。
羊泉村就是如此,本來這事是好事,年輕人都支持,可老一輩卻反對,說都把耕地毀了,糧食從哪里出,甚至村里老人為反對毀田開礦,集體選擇絕食,活生生餓死十幾個老人。
這事是沈執來調查的另外一件事,如今整個帝國,一切都要為發展讓路,所以這種事件,就是朝廷知道,也都是對地方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作為皇帝的張啟恩不知道啊,張啟恩這些年中心都在對外擴張和謀劃歐羅巴的事情,無暇顧及,一切民政事務都是由戶部和內閣處理。
而且,兩院也對這方面的事情不報,盡挑好的說。
沈執深知這樣下去,恐怕朝廷會出大問題,就是別的不說,依照張啟恩的性格,這些壓下事情的官員,都是被處死。
畢竟張啟恩對自己母族都是抄家滅族,人頭滾滾,不要說你個一省大員怎麼了,軍隊可是在張啟恩手里,而且是開國之君,威望最盛之時。
“我們先去覃寸家里看看!”
沈執在司法御史的指引下,來到覃寸家,但就是司法御史不指路,他也能找到,畢竟整個村,就一座洋樓那麼醒目,隔壁就是覃寸家。
至于司法御史,是沈執點名要陪同的,他就是將那皺皺巴巴的信,交給視察地方來的張玉手里之人。
所以沈執選擇相信他一次。
司法御史也不負沈執所望,沈執車里時,他就早早準備好一個檔案袋,里面都是羊泉村民議長姚林虎,侵佔覃寸宅基地,以及強奸,綁架,威脅恐嚇村民的證據。
這里,司法御史沒有按照正常程序,先向省思使衙門或者他的上級部門省司法御史上報,而是借著張玉考察銅城縣的機會,在廁所里蹲守張玉。
這才將覃寸三年前丟在思使衙門口的舉報信,交給了張玉。
在看到成植物人的覃寸,以及神經失常的覃氏,看著四周破敗漏風的家,沈執此時再也忍不住怒火。
朝廷的政策可是給百姓宅基地的基礎上,有條件的省配備樓房,沒條件的也要扶持給百姓修建小院子,最少也要干淨整潔,留有百姓種菜養花之地。
可這個村,不要說寬敞的院子,一路走來,除了挨著路口的幾家土磚房整齊干淨外,其余越往里走,越是破敗。
沈執听著一旁司法御史傾訴。
村里百姓本來在礦上工作,就是不種地,每月也最少有34塊大洋,夫妻倆一同工作的甚至每月都能到100塊大洋的收入。
可壞就壞在,姚林虎為響應省學政衙門的號召,自發的組織村里修建小學。
姚林虎以朝廷和省里資金緊張,小學建設撥款資金困難,為村里娃娃未來計,讓村民咬著牙來開辦小學。
村民們是舉雙手贊成,畢竟苦了誰,都不能苦了孩子,他們也期望自己的孩子能考取秀才,上大學出人頭地。
村里人不惜貸款,這貸款方則是姚林虎找的。
學校修建的進度整整三年過去,連地基都沒有修好,姚林虎給出的理由是如今水泥沙子不好買。
可村民貸款的錢,是利滾利的增長,村民每月除去還利息的部分,只有每家能平均留下8塊大洋的,都是好的。
好在村民都是工人,工廠是依照東省標準修建,有自己的食堂醫院,工人吃飯看病不用發愁,可日子確實越過越窮。
姚林虎則是今年蓋樓,明年買車的。
村民們都有氣,就去告他,可司法御史也只能管理百姓事務,只要官員不觸犯帝國法律,對于官員管理,只能讓司使衙門處理。
村民借貸合法,借貸方也是在縣里備案過的合法,修建學校合法,建築材料采購合法也符合市場價格,沒有問題。
按照法律確實沒有任何問題,可司法御史明知道問題所在,就是有力無處使。
之前去省里出差的他,甚至給上級部門反映過,可結果就是不了了之,甚至司法御史也差點被人算計,嚇的他趕緊閉嘴。(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