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澄就這樣在月光下，湖岸旁，凝視了徐夢瑤許久。
最終，他還是敗給了她那副倔強小臉蛋，連帶著那些折磨他心緒的灰。
接著便把頭撇過去一邊，不太好意思再直視她那雙澈亮的眼眸。
但更不敢再輕言對錯，因為這已經不是他一個人能夠妄下結論，而去獨自承擔的事情，徐夢瑤真會說到做到。
而徹底冷靜下來後，林澄又一度有了能夠在清醒的狀態下，審視自己的空間。
其實...有的時候真是性格使然...他就是這麼個偏感性的一個人，以前是，以後也說不定還會再犯類似的沖動，很多事情就算他再回到那些時刻，也不一定會影響他當時的決定和做法，他就是有著一些沒用的善良，和與之對應的莽撞，但也從未想著要主動去傷害過誰...所以秦婉婉才會到如今都還認為他這一切很幼稚，也一直嘲諷和強調著...
就當他在發愣的時候，一道清脆又渾厚低沉的打火聲響起，同時還伴隨著徐夢瑤的聲音︰
“來一支緩緩？”
“哦...好...”
林澄下意識的摸索著衣服口袋，轉頭才發現煙也被徐夢瑤順走了，現在正拿在手上轉著圈，在他看過來時，才從里面給他抽出一支。
“吶，張嘴。”
說著就往他嘴里塞了一顆，再幫他點上，在想到他抽煙名堂還多時，也不忘幫他用小手遮了遮火...
吸了一口的林澄有些無奈，他總覺得徐夢瑤被他帶壞了，他剛剛真沒覺察到煙和火機是怎麼消失的，就和那些被他下意識順走火機的人一樣。
而當他吐出一口煙圈時，徐夢瑤也撅起小嘴，有樣學樣的跟著吹了吹，于是那些惱人的煙霧，瞬間就被吹得七零八落，最後煙消雲散。
林澄終于是又將她摟了過來。
徐夢瑤也很自然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和他一起看著正前方投射到湖面、再映射到他們身上的月光...
抽完這支煙後，林澄還是說道︰
“我想...聯系一下老秦...就算不能再爭取些什麼，那也應該再確認一下，或許，他也在等著我的來電，好借此羞辱嘲笑我呢...你要先回去別墅嗎？”
他沒有隱瞞，但也不想徐夢瑤跟著他一起承受這些他造成的因果，這里面會摻雜著許多過往遺留的問題，真和她沒有關系了...
可徐夢瑤卻搖了搖頭，回道︰
“自從和你在一塊，我現在臉皮也很厚了，就讓我听听你口中的老秦，折辱人的口才比起你如何。”
林澄啞然一笑，卻仍舊感到頭痛，雖然徐夢瑤說得這麼輕描淡寫，甚至還能和他開開玩笑，但終歸是會很難受的，不管因為徐婷，還是因為他，可這個電話，他又非打不可。
躊躇片刻，林澄還是拿出了手機，他知道他“攆”不走徐夢瑤。
但這時徐夢瑤，又忽然好奇的朝他問道︰
“你口中的老秦...這個還是巧合的同姓氏嗎？”
知道徐夢瑤想問什麼，林澄還是沒有隱瞞的搖了搖頭，甚至補充道︰
“他就是秦婉婉的爹，親的。”
徐夢瑤沒有再接話...卻挽上了他的手臂。
林澄暗嘆一口氣之後，還是撥了過去。
他知道徐夢瑤是不會先回去的，即便得知了這些。
而老秦的電話依舊能撥通，只是在等待的過程中，林澄卻有些莫名的希望他這回別接，說是心虛也好，不想徐夢瑤听見也罷...
但很明顯，既然老秦話已經放在前頭，電話還是不可避免的通了，不過卻沒有聲音傳來。
深呼吸一口後，林澄還是直接了斷的問道︰
“徐婷，在你那嗎？”
片刻，老秦也終于是回道︰
“在。”
得知這個並不算意外的答案後，林澄還是隱隱有些情緒上涌，只是他並沒有在語氣中表露出來，又說道︰
“你拿到執行的相關文件了？”
“沒有，也不需要。”
老秦依舊是那種冷到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聲音，可林澄卻咬了咬牙，還是沒有像上回那麼沖動，又拿出火機，點上了一支煙。
但老秦的聲音，這回卻帶著嘲諷味，再次傳來︰
“你不在我面前大吼大叫，我還是有些不習慣的，是因為徐婷也為難你了吧，畢竟你攀上了人家姑娘，這麼說起來，你還真得感謝我，幫你解決了一個大難題，這回可沒人擋在你們面前了...就是可惜...她沒能再陪自己的女兒再過上一個生日，再見面...就不知何時哪月了，但我相信，你應該是很開心也樂得如此的...”
聞言，滿臉怒容的林澄當即就扔掉煙頭準備起身，但又被徐夢瑤緊緊拉住了，他才想起，徐夢瑤也在他身邊，剛想讓她放手，轉頭才發現，她正在無聲的抽泣著，並拼命向他搖著頭，示意他不要沖動...
林澄不得不強忍著怒火，稍稍冷靜下來，先不論以往的性子，現在本就情緒敏感的他，直接就被這番話摧毀了理智的防線...即便他能感覺到老秦就是故意如此的...
許久，看著徐夢瑤哭花臉的模樣，林澄終于是幫她捋了捋粘在臉頰上的發絲，又心疼的幫她抹了抹眼角，見電話還沒有結束後，為了事情避免再一度糟糕下去而波及徐婷的他，還是盡量保持平靜的說道︰
“這回是你贏了，可不管怎樣，也從道德角度上來說，你還是不應該當著徐婷女兒的面，去講這種只為折辱我、也只為看我笑話的言論，這只是我們間的恩怨，而她就在我旁邊，也听到你說的這些了...上回的事情，是我不對，也向您道歉，至于，再久遠一點的事情...秦叔，我代表以前那個不懂事也沖動的我喊您一聲秦叔，並向您表示感謝...不然我的學業或許就已經終止在當時那樣的沖動下了，甚至還不止如此，可若是讓我再來一次，我還是會抄起酒瓶子，爆了那幾個人渣...”
說完，林澄便不待他回復，掛斷了電話。
既然老秦羞辱他的目的已經讓他達到，那也就沒有必要再說下去，而他也得到了徐婷的準確信息，那就夠了，剩下的那些就不是他能插手的，老楚在得知後，自會有他的安排。
現在林澄只關心他身旁的徐夢瑤...
但他還未開口，徐夢瑤卻仍擠出一絲笑容，朝他說道︰
“澄哥，老秦這張嘴損起人來還是太厲害了...我這一下沒扛住...”
見徐夢瑤又開始把事情淡化，以不在乎的玩笑方式講了出來。
林澄卻感到很憋屈。
這回徐夢瑤真是因為他而承擔了那些不該承擔的...
滿是愧疚的他，還是又幫她清潔了一下臉蛋，但話到嘴邊...還是隨著她的心態，說道︰
“不好意思，夢瑤，真說不贏他...”
可徐夢瑤又搖搖頭，扣住他的手心，否定又認真道︰
“不，我覺得是你贏了，他一個這麼大的人物，在你面前卻表現得像個陰陽怪氣的市儈小男人，這很幼稚，而你所表現的，就比他大度和成熟多了，講話有理有據，不失口德和禮貌，還有一顆感恩之心，最後又不忘正直為人的初衷，畢竟人渣嘛...我就覺得酒瓶和人渣很配...你也真的很帥...”
林澄終于是眼眶有些發酸。
即便他知道徐夢瑤這是在哄著他。
也真是第一次听見有人夸他成熟的，可想想他今晚確實沒有很沖動...但這還是因為有徐夢瑤在身邊罷了...
如果她不在這里，他又得開始破口大罵，那樣才會讓事情變得更糟，因為遠水救不了近火，徐婷終究還是在老秦那...
所以，林澄既慶幸，又自責，還有自知之明。
“夢瑤，你快別這樣說，等下我又不知道個所以然了，你忘了，我損人罵人都很厲害的...”
“你罵的那些人本就是他們自己有問題，人品不好就該損，該罵，和你沒關系，你不嫌棄罵他們髒了你的嘴就好...”
這次，林澄听後卻有些哭笑不得，尤其是看著徐夢瑤那信誓旦旦的小模樣。
他只能說道︰
“合著你就是怎麼都向著我對吧...”
徐夢瑤依舊點了點頭。
“當然呀，我不向著自己的男人向著誰？而且我本來就覺得你做得都沒錯啊...”
林澄再也無法反駁，只是用力的將她擁入懷中，即便他知道，就算徐夢瑤說得都對，他這次還是沒改變什麼實質的結果，但他卻不會再抱著消沉的態度。
何況，更該讓人安慰的，是徐夢瑤才對。
“夢瑤...謝謝你。”
“應該是我謝謝你，為了我和徐姐的事情，辛苦了一天，還委屈了一個晚上...”
“和我你還說什麼謝謝，這不是你口中的帥氣男人，應該做的嘛...”
“是你先說的...”
拌了會嘴後，各有心思的兩人，還是又默契般的同時安靜了下來。
林澄明白，這本就不是一個輕松的夜晚，只是他和徐夢瑤，都在努力的假裝輕松...而徐夢瑤，比他更努力一點...
看來，真叫上她一聲夢瑤姐...也沒錯...因為他或許和徐夢瑤一樣難受，但卻做不到像她看起來這樣輕松...
直到夜，似乎又深了一些，躺在他懷里的徐夢瑤，才又對著他，說道︰
“澄哥，我們回去休息吧...不然就這麼坐在這，也看上去太落魄了，這可是別墅區呢...那些事情，你盡力了...我也該接受了...所以等吧，不管等多久，只要相關結果下來...也總應該會有見面的機會...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去看看她吧...”
“嗯...”
待徐夢瑤起身後，林澄也跟著站了起來，當然也不忘給她拍了拍身上的碎枝雜草，徐夢瑤也跟著有樣學樣。
這般落魄的模樣，還是讓兩人苦澀的相視一笑，接著林澄便拉上她的小手，準備返回別墅，和楚欣她們也知會一聲。
但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抖了抖。
近期一直就對任何消息都敏感的林澄，還是下意識的拿出了手機。
可映入眼簾的信息卻讓他瞳孔瞬間一震，他怎麼都沒有想到，是老秦發來的。
內容很簡單，就一個時間地點，還表明他可以帶個人一起。
林澄不敢置信的將手機遞給徐夢瑤，愣愣的問道︰
“夢瑤...你幫我看一下這什麼意思，他是在約架嗎？可...可我只帶一個人會不會有點虧...”
而徐夢瑤接過後，也幾乎和他保持了一樣的表情，因為老秦前面的態度可擺在那。
接著便說出了比他更離譜的話。
“你說...老秦會不會被你的以德服人，給折服了...所以想給你擺個賠罪宴...”
兩人就這麼愣愣的看著。
而沉寂許久的夜色似是又因此變得有些微微躁動了起來。
那些弱不可聞的蟲鳴，在此刻都是如此清晰。
林澄還是率先反應過來，直接就排除了徐夢瑤的無端猜測，這真的太離譜了。
但徐夢瑤也不甘示弱的否定了他的離譜想法，並給出理由。
“你先看下地點...這可不是像約架的地方...”
“那更不像是擺賠罪宴的地方...”
又是一陣對視之後，林澄還是收起了手機。
牽上仍有些懵的徐夢瑤，往別墅走去。
即便他也搞不懂老秦是什麼意思。
但更不想放過這個有一絲可能能夠見到徐婷的機會。
他必須得去。
徐夢瑤也得跟著他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