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秦婉婉話音結束。
兩人便陷入到了沉默中。
林澄倒是很能理解這種沉默，他們是談不了過去、說不上未來的人，待在一塊又能有什麼話題呢？
至于當下，就更沒有什麼好說或者能說的。
于是他挪開了視線，瞅了眼手機依舊是啥信息也沒有後，便雙手當枕，看向了正前方那只碩大的月亮，繼而發呆。
而這只出現在這個位置的月亮，似乎已經告訴了他，今晚上徐夢瑤大概率是不會回來了，畢竟都快8點了，他還是能理解，只是沒想到自己睡了這麼久，也不知道秦婉婉又是什麼時候來的。
但他卻莫名不想動彈，因為在這座高樓林立的城市里，有這樣一個幾乎毫無遮擋能直視月亮的地方，並不多。
至于這座公園，隨著飯後散步而來的人群、嬉戲打鬧的孩童，似乎又恢復了她的活力，連里面路燈都看上去亮了許多。
直到幾片落葉吹到了自己的身上，林澄這才想起身上蓋的是秦婉婉的衣服，覺得有些不妥後，他終于是揮掉落葉，拿起衣服，說道︰
“謝...吶，你的衣服。”
他還是沒有說謝謝兩字，可能是因為這本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又或許是想起了上次秦婉婉對于這兩字的敏感。
“你放一邊就好。”
視線一直停留在對面城市霓虹的秦婉婉，終于是瞥向他這邊，語氣淡淡的回答道。
見此林澄只好順著她的意思，也再一次在這樣的月色下看到了她那有些清冷的臉蛋。
讓他不得不暗自感嘆的是，秦婉婉那精致容貌幾乎是沒有任何變化，依舊傾城，看來時光只是偷走了他們之間的激情，也帶走了他們過往的波折，或許還要在以後添上一個，不相往來，至于這一筆能不能添上，他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能站在美薇的立場，今晚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似乎越來越沒自信了。
于是順勢問道︰
“你怎麼來這里了？”
“路過，你又是為什麼在這里？”
“巧合。”
“哦。”
對話再次止步于此，秦婉婉又一次看向了城市里的霓虹。
林澄也不打算在找什麼話題，只是在她那側臉上，似乎看到了一種熟悉的感覺，是望向霓虹的一種特有迷茫，如果不是單純在欣賞它的話，就一定會出現。
所以他有些詫異，但不會問。
直到準備收回視線的他，無意間發現了秦婉婉袒露在外的潔白右肩上，也有一片被風吹來的落葉。
林澄下意識就抽出了一只當枕頭的手，但很快又放了回去，剛想說點提醒的話語，卻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至此，他終于是感受到了秋風的蕭瑟，也想起了這個太多回憶的地方，以及這棵承接著他們曾經誓言的寬闊大樹，並不是他們如今還能在一塊出現的地點，這很不合適！
尤其是這里，埋藏著他還回去的一份過往、一份誓言，秦婉婉送給他那條項鏈，此刻就在她坐的地方。
所以他該走了，哪怕仍不知道該去哪。
但至少不能被夾在過往與現實的門縫中，今晚只是一個巧合，很巧很巧的巧合。
雖然這種又要逃離的感覺，是那麼的似曾相識，他也顧不上了。
這時，秦婉婉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你今天有幾個尾調，是不是彈錯了。”
“沒有吧...”
林澄有些納悶的回了一句，接著便坐了起來，他準備帶上自己東西離開這里，繼續流浪在這個迷茫的黑夜中。
“哦，是嗎，那就是我听錯了。”
秦婉婉隨口回道，並沒有在上面糾結，只是听到“嗖嗖”的聲響後，便轉頭看向了林澄手中的精致包裝袋，而後一言不發...
而就是這樣一個舉動，卻讓打算就此告別的林澄，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甚至冒出了一個荒唐至極的念頭，他想要藏住手里映著ogo的包裝袋，因為秦婉婉也曾是一個香c品牌的粉絲，可他卻從未送過相關之類的東西，尤其是坐起來後，他才發現她身旁有一只與她身上穿著不符的廉價購物袋，正是在他對面那排店買的，上面的ogo林澄很熟悉，或許來這前，他們在商場還有一次未曾見面、又存在時差的交集。
終于，難以忍受這種莫名心虛感的林澄，嘴上攻擊道︰
“喲，秦總還買這種衣服呢，不太符合你如今的身份啊，這不得整上一套瓖金又瓖鑽的玩意，反正你也不差錢。”
可秦婉婉卻沒有理他，只是挪開視線，面無表情的看向了他。
被盯得後背直發冷的林澄，再次嘴硬道︰
“看我干嘛，我又沒說錯，還有你不避嫌嗎？給人看到了可不好，畢竟，你們秦大bu長，胡大老板，就沒一個看我爽的，何況你自己今天都說了，美薇和你們劉氏也不太對付，怎麼，貴人多忘事啊，也是，你們這類大千金，做事說話全憑心情喜好，心情好就對你笑笑，心情不好，就干脆不再理會，全然不顧另一人會是個什麼感受，承受著什麼樣的壓力。”
一股腦將處于情感弱勢方那積壓多年的不快說出來之後，林澄並沒有得到那種暢所欲言後的快感，因為秦婉婉，正咬著紅唇，緊緊的盯著他，他卻不敢直視那雙異常明亮的眼眸，因為他分不清到底是她的眼眸本就如此明亮，還是這個角度有路燈映射的緣故。
可看到她那仍被小手環抱的雙膝時，林澄突然無比的難受，這種難受讓他連呼吸都變得痛苦起來，他終于是說道︰
“對不起，婉婉姐，我不該這麼說。”
隨後他趕忙在口袋里翻找著，想要一支能穩住他情緒的香煙，可這微微顫抖的手卻始終找不到那熟悉的煙盒，好不容易在草坪上摸索到了，偏偏前面他抽掉的就是最後一支，于是他撿起了那支抽了一口的香煙，再次點上，用力吸了一口，這才稍稍平靜了下來。
與此同時，秦婉婉那冷淡的聲音也再次傳來︰
“你不必說什麼對不起，因為你說的沒錯，他們都看不起你，也沒把你放在眼里，甚至能隨意將你玩弄至鼓掌間，你好好加油吧，靠別人附加上的虛名，就真的只是虛名，好比今天的陸遠，在利益或更大的利益面前，你看重的那些所謂情義，又能值幾錢，你永遠不知道一個當初和你同住幾年的舍友，在背後對你是個什麼看法，所以別讓人再覺得你是個笑話了。”
“那現在你也和他們對我是同一個看法嗎？”
林澄吸了口煙，下意識向撇過頭去的秦婉婉問道。
有些東西，他已經看得很透，並不會多在意，尤其是他人的目光，這是徐夢瑤一直試圖在改變他的，不然他們就到不了一起，至于真心朋友，他也有，也不信每個都會如陸遠一般。
倒不如听听秦婉婉對自己怎麼看的，沒別的，他只是想找到兩人之間，為什麼會存在那麼多“刻意”的原因。
然而，他這隨口一問，卻讓秦婉婉的小手緊緊抓住了裙擺，直至褶皺，直至好似要撕裂。
林澄突然就慌了，但還是等待著她的答案，片刻，她放下了小手，也依舊是那副語氣︰
“當 然，因為你根本就沒有擁有在這個社會上，保護好身邊人的能力，不然陸遠，他哪敢、哪來的底氣和勇氣，當你面去祝福我，即便我是你的前女友，他也不配，更沒資格說這種話，他算是個什麼東西，可他還是說了，你懂嗎？”
就在他听後的愣神間，秦婉婉已經起身準備離開，卻又在他面前彎下身子，撿起了那件披在他身上的外套，折疊好後，便放入了那個廉價的購物袋中。
而那片落在她肩膀上的樹葉，終于隨著她的動作脫落。
于是秦婉婉看向落葉也看向他，補充道︰
“給你個建議，如果你沒點能耐，就不要摻和美薇和劉氏的事情了，反正，你也還是那麼幼稚，又能保護得了什麼呢？還不如落得個清淨，落得個普通，也挺好，就是不知道你那位徐總，到時候會如何選擇了。”
說罷，便頭也不回的朝著都市那片霓虹走去，直至那道驚艷的背影，完美融合進遠處那些迷人眼的光暈中，消失不見。
而林澄也終于收回了視線，時隔多年，他又一次听到了秦婉婉對他的嘲諷和貶低，甚至他仍舊被打上幼稚的標簽，可時過境遷帶來的物是人非後，他竟還是如同當初那般的啞口無言，或許唯一不同的是，秦婉婉的語氣不再如當初般激烈決絕，如今听到這些的他，也沒有再被無邊無際的自卑瞬間吞沒靈魂，所以他很清醒，又非常迷糊，更無法明白自己現在是一個怎樣的復雜心情。
隨著指尖的香煙燃燒至末端，夜風又吹散了那一截長長的煙灰條。
他起身看了一眼天上那只潔白無瑕的碩大月亮，看了眼身後公園內的寧靜，最後，頭也不回的朝著前方那片有些吵鬧，又五顏六色的霓虹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