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我會照顧好夢瑤的...不管以後遇到什麼情況...都一定會的...您就放心好了...”
沉默了一會的林澄，趁著等待交通燈的時候，終于是說道。
這也許本就是他應該做的事情。
但眼下這是他唯一能夠給的言語安慰了。
“...好...希望你說的是真的...”
或許是提到了徐夢瑤，徐婷很快就回答道。
于是林澄再關切的多問了一嘴。
“您那邊...真的沒事嗎？”
然而徐婷只是眼神飽含復雜的看了他一眼，頓了頓之後，還是給出了和之前一樣的說辭，並隱隱有些催促之意...
“沒有...先送我去機場吧...不然這趟也趕不上了...”
見此，林澄很是無奈，但也只能加快速度繼續朝著機場的路線駛去。
他確信徐婷是有什麼瞞著他、或瞞著他們兩人。
要知道她中午時分還是看上去勉強算正常的。
出來後就變了，就好像這愈發漸暗的天色。
他也有想過是不是因為自己在有些方面的拖延導致徐婷不悅...這點她肯定看出來了，可按照她的性子，現在早就應該逮著他一頓狂噴+質問了...
所以這解釋不通。
就在他為此感到萬分掙扎、想著要不要把徐夢瑤的事情告知這種狀況下的徐婷時，變道間的不經意一瞥，讓他不由得繃緊了神經。
後面...那輛黑車還在，且幾乎是跟他保持同一節奏。
而徐婷的視線，也若有若無的停留在後視鏡上面。
聯想到之前她的異常舉動，再加上這車標可能會存在的特殊性，林澄瞬間就想到了很多。
他懷疑是老楚沒兜住，不然就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因為這看起來更像是“待命”的狀態。
甚至下一刻出現在他們前面都不足為奇。
...如果真是這樣...那徐婷的“急”，似乎就能解釋了...
當得到這個可能性很高的結論後，林澄心里無比壓抑的同時，也更難受了。
他有些後悔今天在客廳的言辭...
為了進一步驗證自己的猜想，他在來到下個路口時悄悄拐進了輔道。
還在走神的徐婷自然是對此毫無察覺。
而林澄卻心中一沉，他已經確定了後面那車在跟著他們。
甚至很明顯，沒有任何隱藏的意思，他怎麼走對方就怎麼走，生怕他發現不了一樣，且始終與他保持速度一致。
林澄沒有說話，就這樣默默往前開著。
至于這條路開向何方，能不能趕上航班已經不重要了...
只是心中那種不能明說的窒息感卻愈來愈重，因為路旁的建築、行人都在視線里飛快後退，唯有那份濃厚的“憂愁”，卻好似離得越來越近，始終都甩不掉，就如同那些莫名的思緒一般。
他...也許在這位“丈母娘”面前偶爾會吊兒郎當，但心里一直是保持無比敬重的態度。
也很感激她沒在他和徐夢瑤感情正式處于萌芽階段時，套上一把“門當戶對”的世俗枷鎖，反而任由他們在彼此之間埋下的種子自由生長。
這在如今社會，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太多所謂的深情，倒在了這幾個字前，也倒在了那一聲聲為你好的話語中。
“至少得有房有車，再不濟也得有個編制吧...”
這也許沒有錯，長輩要求還處在“初出茅廬莫欺少年窮”階段的年輕人得有物質保障很正常，只是讓所謂的“愛情”兩字變得不再神聖純潔，反而成了一件商品，廉價到用金錢就可以隨意購買、多份。
甚至他在有段時間內也這麼想的，跟他周叔或周磊混混，等有點存款了隨便挑個漂亮點的相親對象，娶妻生子，達成使命，這輩子就這樣，至于感情基礎這東西不需要，後面的婚姻是否牢靠，那更不用操心，如果他還有錢“包穩的”，沒錢就隨緣，社會風氣不就是這樣麼，至于什麼情投意合靈魂相融的摯愛、什麼心中久久不能忘懷的白月光、全是在扯犢子...
他的價值觀在那時已經偏離了原本的初心...亦或是回到社會應有的正軌了...
也再找不回自己對待一份感情該有的態度...
直到徐夢瑤來湘南找他，徐婷也不反對，他才重新在這兩個方面找回了自我。
不然他將沒有任何一點勇氣，從一個普通的村鎮，再次來到這座繁華妖嬈的都市，因為對經歷過一些事情的他來說，不想再重蹈之前的覆轍、走一遍老路...
而那些在東海和徐夢瑤相識的短暫時光，最終還是會隨著時間消散在記憶的長河、淹沒在這當今節奏的洪流中...
所以...他一直就想好好報答這位“丈母娘”。
但事到如今，他的回報卻只能用在一句所謂的安慰上...他不能想象，如果今天被“超車”的他該怎樣回去面對徐夢瑤，再怎麼去告知老楚...他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徐婷被帶走了...
他恨、也很是難受和憋屈，不管這件事情的本質是如何，他都想在這上面幫忙做點什麼...至少讓內心稍微好過些，可若是老楚連一個說好的延遲都換來不了，他這個靠人家引薦才有一份相關工作的他，又能做些什麼呢？
林澄思索著。
就在這種重復的沉默、且沒有方向的行駛途中，醞釀了許久的雨水，終于是從那一片片烏雲中溢了出來，傾盆而下，好似是上天，也有心情不好的時候，于是，整座城市便成了它的傾訴對象，只是今天的它，似乎比以往要多委屈了一些。
同時，路邊那些抱有僥幸心理的人，還是被淋了個措手不及，匆匆尋找著街道旁的店鋪或突出的屋檐當作臨時庇護所，而每次下雨也一定不會缺那些“硬剛俠”，不管下的多大。
他就在無意間看到了一個昔日鏡像，一個在地鐵口，卻不願向那些賣傘商販“低頭”的男孩，他再三猶豫後，還是飛奔穿越過這條斑馬線，直至被“生活”吞沒了身影，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其實賣的也不算很貴，10塊左右就能買到...
或許，是為了像他一樣省包煙錢，也可能是有什麼其它的事情趕時間。
可不管怎樣還是向這座城市低了頭...
這些...他現在不想研究，一腳油門之後，他停靠在了路邊、一排在風雨中搖搖欲墜的行道樹旁，已是葉落季節的它們，仍在用力的去行使一份遮風避雨的責任。
而副駕駛位置的徐婷終于是在這時回過神來，也發現了不對勁。
神色變化一陣之後，她還是裝作沒事般的催促道。
“林澄，你把我帶到哪里來了，飛機真的要...趕不上了...”
“還有高鐵，還有火車，實在不行還可以開車送您回京城，相信路上也不會太枯燥，因為後面還跟著幾位保鏢...所以您就不要再瞞著了，他們是不是找您了？您可以把具體情況告訴我，說不定還有機會能幫上您的...”
林澄拿起了旁邊的煙，撕開包裝，點上一顆，重重的吸了一口，直接表明道。
雖然進嘴的“煙”很嗆，但今天他不可能就這麼灰溜溜回去的。
如果事情還沒到最後那一步，那他說什麼也不會放棄，找誰誰誰都要嘗試一下。
可察覺到林澄的好心和固執後，徐婷的情緒卻似乎越發低落起來。
下意識的偏過頭，卻不再盯著後視鏡，只是看著那一片片落葉夾雜著雨水在拍打車窗。
許久後，她還是低聲說道。
“你不用再到這件事情上去找誰了，我不想給你們添任何麻煩，你要明白，如果你想改變世間任何事物、以及人的因果，都是要用相應代價換來的，總有人需要為此付出，不是你就是別人...要是你確實還有這類的本錢，我會為你感到欣慰，但請你把這些本錢，留著給你自己，還有...夢瑤...再花到我身上已經無用...”
“其實，後面那些人他們什麼也沒干，這段時間就只是一直在跟著我，來東海的時候也好，在京城買點心的時候也罷，他們時刻都在無聲提醒著我是一個怎樣的人，也像是在隨時準備著，所以我很想听到你倆的事情正式有個結果...甚至在來東海之前我還在祈禱，至少再給我今天的時間...可你卻...”
“起初我還在糾結你拖延的原因，可自從走出了1002，我覺得該清醒些了，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呢，我想過你是怕擔心你的仕途，畢竟你現在接觸的地方也很敏感，也想過你會擔心你家里不願意，這我也能理解...什麼都沒關系，因為你口口聲聲喊的老媽是一個罪犯，要娶的...也是一個罪犯的女兒，但我還是想很自私的說一句，夢瑤她沒有錯...錯的只有我...我知道你是真心對她好...所以你放心，我不會出席你們婚禮的...這一路上我都想明白了，你該和夢瑤溝通我的事情了，她不是小孩子，你也不是，或者我來也行，然後我會主動找他們去結束這一切...如果還有這個主動機會的話，我不想再承受這種每天都在惶恐煎熬中度過的日子...”
“夠了，你不是罪犯，夢瑤更不是罪犯的女兒...還有...你這點心理煎熬再怎麼也得忍住了，他們現在不敢對你做什麼，是有人故意的...而且...夢瑤她患有抑郁癥，很多年了，是最嚴重的那種，我們要是結婚，你踏馬要坐主桌...這是你欠她的...”
這是林澄在徐婷面前說話最大聲的一次。
也是最生氣的一次，他氣的不是徐婷，也不是她對自己的誤會。
而是他听出來了，這些都是負責這起“案件”的老秦整出來的，是他慣用的心里施壓手段，經常會用在那些托關系讓他不能正常執行的人身上，他在秦婉婉那听過很多“案例”了。
如果是正常情況...林澄或許不至于這樣，他自問還是一個有律法觀念的人。
但老楚這麼多年做出的貢獻，也稱的上無名“英雄”了，就換來這10來20天，且在征得上面同意的情況下，卻還要被人生事端，多次...第一次就是那些走漏的消息...
他現在很想干個電話過去，就當著徐婷面，質問老楚這些年的一切到底值不值，當他听到那句“罪犯”的女兒時，心里又會是個什麼滋味。
可看著那表情凝固、似乎還在消化信息的徐婷，林澄還是忍住了，但有的能忍，有的卻不能忍。
他二話不說就推開了車門，丟掉手中那已見底的煙頭，奔向了大雨中，隨即快步來到後面那輛黑車旁，右手握拳重重地敲擊著窗戶。
“把窗戶給老子降下來，誰踏馬讓你們跟著的，幾個意思啊？？？擾民啊？？？還是圖謀不軌？？？”
見對方遲遲沒反應，林澄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猜測，他們必定沒有相關流程文件，就是老秦個人安排的私下行為，不然早下來弄他了。
就在他環顧周圍想要尋找些什麼趁手的東西時。
黑車的窗戶終于是緩緩降了下來，但不太多，至少丟不進一塊磚頭。
而里面坐著的兩個中年男人，也落入林澄視線中，他們衣服上沒有任何能表明身份的物品，卻是那種很容易分辨的氣質。
身處大雨中的他就這樣冷冷地盯著僅一窗之隔、卻宛若處在兩個“不同世界”的兩人，在車內不受風雨侵擾的他們是那樣的有恃無恐。
可讓林澄感覺到很奇怪的是，按理說有恃無恐的他們，不應該像這樣一臉警惕的看著在車外淋得像個落湯雞的他，甚至以一種防備姿態。
這種奇怪的平衡感，隨著後知後覺的徐婷出現而告破。
她在听到外面的聲音後，便立即跑了下來，只是又回去找了把傘。
此刻的她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但還是盡量撐著這把遮陽小傘，讓林澄不要淋到雨，也不敢去看車中的兩人。
“林澄...你別這樣...先回車上去...”
聞聲的林澄這才稍微冷靜了一點，可當他看見車內兩人掃視徐婷的那種“輕蔑”眼神時，一種無名怒火再次涌現，可他只能忍，因為源頭不在他們這，他們也只是不知具體內情且“奉命”行事的人，他前面罵的也只針對老秦，這個疑似放給劉氏集團消息，又在最近整這出的人。
他必須得做點什麼...
沒有多想，在掏出手機解鎖後，便在通訊錄里，找到了一個備注為“老登”的電話，撥通了過去。
然而真的當待接通的鈴聲響起時，他才意識到，他罵的是一個什麼職位的人，而老秦，也依舊還是幾年前的那個號碼沒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