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出城時,尚且還是萬里無雲。
但趕路不過半日,便下起了毛毛細雨,隨後越下越大。
嘎吱吱~
馬車輪壓過官道濁泥,留下長長車轍印。
兩架桐油蓬車,五騎駿馬,一行人在鉛灰天穹下朝泰安迤行。
李衍彈了一下斗笠帽檐雨水,扭頭觀望。
身後濟南城早已隱沒于山川雨水中。
但他看的並不是濟南城,而是在回想當初與陸鴻淵的對話……
“殺人?陸前輩不妨明說。”
“李小友可知,明德書院昔日‘君子劍’周㟻鬥T br />
“听說過,是您得意弟子。”
“說起來也是丑事,三年前他夜闖書院禁地,偷盜一本禁書,還將同門殺害。”
“前輩為何不親自出手?”
“他已改頭換面,不知藏身何處,只是年前在江湖上露過一面,如今自號‘朱筆判官’,竟得了活陰差勾牒,還放出話來,若我殺他,拼死也要拉書院數百弟子一起死。”
“為何選我?”
“宗師爭奪戰估計快開始了…”
“這一爭,至少數年,小友如今聲名遠播,即便功夫尚淺,到時也會有人找上門,只要阻你一下,機會可能就是別人的。我那不肖弟子平生夙願,便是成為宗師,必然會找上你。”
“這…”
“孔尚昭老少三代,今後由明德書院庇護。”
“若殺此獠,老夫可點撥你們武道真意。”
“成交!”
殺人這種事,對李衍來說並不是問題。
何況是個殘殺同門,還會必然會找他麻煩的家伙。
有陸鴻淵庇護,孔尚昭也能安心跟他們上路。
當然更關鍵的,還是宗師爭奪戰!
他之前便听說過很多次,但外人只是霧里看花,京城踫到的宗師霍胤,也高高在上,很少與他交流,這次從陸鴻淵口中,終于知道了宗師爭奪戰內幕。
宗師既是名號,也隱約成了某種規則。
十為圓滿之數,神州歷代宗師也只有十個,從無例外。
只要上一屆宗師死亡或退下的,超過半數,新的宗師戰便會開啟。
每一次,都要歷經數年,在一次次戰斗中脫穎而出。
最後並不是打贏了誰,而是打服了所有爭奪者。
那是種絕望,自認不如人,道心受損,今後也難以更進一步。
總之,成王敗寇,不是在爭斗中崛起,便是落寞。
李衍自是沒心思上門挑戰,就是不知誰會找上門來。
想到這兒,他調轉馬頭,一抖韁繩,跟上了眾人……
…………
漸南行,天更低垂,遠山浸在青灰霧瘴里,輪廓像泡脹的紙。
風自岱岳方向卷來,帶著土腥與腐葉氣。
官道兩側的野栗子樹狂擺枝椏,篩下更密的雨簾。
雨水在車轍溝里匯成小流,又倏忽被後蹄踏碎。
武巴體型太大,沒什麼戰馬能馱著他走遠路,加上要保護行李,所以駕著馬車,後方行李箱全部用油布遮蓋,那門虎蹲炮裹了厚氈綁在鞍後,炮管在雨霧里凝著冷光。
身子較弱的孔尚昭、林胖子,王道玄和龍妍兒,都在第二輛馬車內。
“渤海虯木…”
林胖子翻閱著《山海圖考》,皺眉道︰“‘渤海虯木通九淵’,滿本書就這麼一句話,孔兄弟,你可曾找到其他線索?”
他並未和孔尚昭、蒯大有一樣,想著加入十二元辰,而是一門心思,都放在了幫家族尋找靈木之上。
“只知道最後一次出現,是在金陵。”
孔尚昭如實回道︰“當年有海外異人到來,上供渤海虯木,听聞長逾五丈,樹皮如龍鱗,堅硬如鐵,漂浮于海上數年,不腐不朽,和那最上等的龍涎香一般,機緣巧合才能找到。”
“至于此樹長于何地,無人知曉,叫‘渤海虯木’,也是因為那異人自稱來自渤海,用此物換走了皇室秘藏的一本古籍。隨後這‘渤海虯木’便再沒出現。”
“是否被大宣皇家得了?”
“不像,這寶貝太大,運往京城必人盡皆知,應該還在金陵…”
听著二人討論,王道玄開口道︰“林公子,林家現在情況不好?”
“不瞞道長。”
林胖子苦澀道︰“林家產業並非獨屬我一家,因倭寇作亂,家中大半好手在海上全部遇難,如果不能重造寶船,出海獲利,便壓不住人心。”
“我不在乎這些,但家中長輩老少,怕是要遭殃。”
“安心,事情總會解決的。”
王道玄也不知該怎麼辦,只能言語安慰。
說罷,看向車棚外,轉移話題道︰“老夫也是看走了眼,本以為只會連日陰天,沒想到雨下這麼大,天象之變,確實越發難以預料。”
而就在這時,李衍也策馬過來,側身道︰“道長,今天怕是趕不到泰安了,天色將黑,隨後找個地方避雨,你不是對這地方很熟麼?”
王道玄當年江湖流浪,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冀州與齊魯大地。
有段時間,甚至在泰安城中擺攤算卦數月。
“我想想…”
王道玄探出頭來,看了看周圍。
“繼續往前,我記得有座破廟荒祠…”
…………
天色向晚如潑墨,雨勢稍歇,卻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