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最近，可是風光的很啊…”</br>萬掌櫃喝了口茶，滿臉微笑道︰“老夫當初就到處跟人說，幾位大有前途。”</br>“這不，剛到長安就聲名鵲起，火熊幫斗法，香積寺破邪，正應了那句話，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啊…”</br>“萬前輩說笑了。”</br>李衍搖頭道︰“這種話，外人說說就罷了，咱們自己人，知根知底的，您就別笑話了。”</br>“鎭~”</br>萬掌櫃擺了擺手，“這可不是老夫妄言，道上最近就屬幾位名聲響。”</br>“尤其李小兄弟，少年風流，萼樓一擲千金，不知有多少人羨慕。”</br>“听說長安城各家樓里的魁，都在想著法子打听，欲折服你這歡場浪子呢。”</br>“果然有乃父之風啊…”</br>李衍懵逼，“我就喝個酒，唱個歌，一個女人都沒踫，怎麼就成了歡場浪子？”</br>“還好意思說！”</br>沙里飛提起來就氣，“整整一千兩啊，真以為錢是大風刮來的？”</br>“我可打听過了，人萼樓掌櫃把姑娘們挨個往上送，你是一個都看不上啊，就只是喝酒唱歌，還大把灑錢。”</br>“你這是哪是喝酒，分明打臉啊，意思是萼樓百都不入眼唄？”</br>“萼樓掌櫃的氣得夠嗆，其他樓里的姑娘自然高興，若誰能讓�期^巳 恢 觶 渙 譚綣飭嗣矗俊 lt;/br>萬掌櫃嘖嘖搖頭，“所以說你看不懂。”</br>“李兄弟這分明是欲擒故縱，今後不論到哪家，不都是坐上貴賓？多少歡場老客都沒這能耐…”</br>沙里飛一愣，“說的也是。”</br>“行了行了。”</br>李衍哭笑不得，“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我就是喝高興了，吼幾嗓子，怎麼就弄成了這樣？”</br>“不提此事了，萬前輩，馬上要過年了，您來長安是來置辦年貨麼？”</br>“此事哪用老夫操心。”</br>萬掌櫃搖頭道︰“這次來長安，不為其他，乃是為了鼓王大會。”</br>李衍疑惑，“不是上元節才開始麼？”</br>“這次不同以往啊！”</br>沙里飛一听來了精神，“我方才打听到一個消息，今年上元節不同以往，動靜會鬧得很大，這幾日，已有外州的江湖藝人往長安跑。”</br>“嗯，沒錯。”</br>萬掌櫃笑道︰“一來新任布政使李大人上任，二來麼，卻是和玄門有關。”</br>“大宣朝初立時，為祈求國泰民安，各個洞天福地，都煉制了一批錢，封存于名山大川，日夜香火祭祀，等著到時間開啟。”</br>“這些錢，可是玄門硬通貨，有的可鎮邪，有的可護身，制作法器也少不了。正教和朝廷會取走一半，剩下的，則會流入法脈和旁門。”</br>“所以每次錢開窖，都堪稱玄門盛事，名山所在州，也會趁機舉辦大型祭祀活動，為來年祈福。”</br>“但這購買錢的名額，也得爭，為防各個法脈私斗死人，玄門就形成一套規矩，以各地民俗社火為主，分出個高下。”</br>“像是去年，閩州霍童洞天開窖，便是選得游神會，眾多玄門齊聚，神游閩州，各顯其能，壓住了四方邪氣，使得今年閩州沿海無大災。”</br>“可惜，閩州路途遙遠，老夫這一把老骨頭，還事情多，即便想去見識一番，也走不動。”</br>“還有這等盛事？”</br>李衍來了興趣，“今年長安選什麼？”</br>“選的是韓城東莊神樓！”</br>萬掌櫃撫須笑道︰</br>“此習俗來源于古商‘雩舞’，眾人抬文武神樓祈雨，鑼鼓隨行，聲勢浩大，少不了要眾人配合。”</br>“關中歷來少雨，最怕大旱，今年已有少許征兆，因此選了這神樓祈雨，正好借各方玄門之力，讓陝州今年風調雨順。”</br>“當然，各地**脈有自己傲氣，只會想辦法從正教手中拿名額，所以參與者，全是旁門與小法脈。”</br>“老夫這次來長安，就是為了集結人手，弄一支隊伍，爭搶名額。”</br>“李小兄弟得了秦漢戰鼓鼓王傳承，又兼修術法武藝，這壓陣的鼓，還得你來出手啊。”</br>“我當是什麼事。”</br>李衍笑道︰“如此盛會，自然要見識一番，既然前輩看得起，那在下自當竭力而為！”</br>“對了，還有件事，我曾托人給趙驢子兄弟捎信，但幾次都找不到人，他最近在忙什麼？”</br>萬掌櫃笑道︰“自然也是忙此事。”</br>“造神樓的木材，可不能將就，老夫這次也算豁出去玩把大的，許多老伙計都會出手相助。”</br>“好了，老夫還有事，這就告辭。”</br>“前輩不留下吃飯？”</br>“鎭~哪有時間，還得去找其他人，等人齊了，老夫做東，大家好好喝一場！”</br>“也好，前輩慢走。”</br>送走萬掌櫃，三人面面相覷。</br>沙里飛樂了，“還以為過年能消停點，結果我要弄這舍利子的事，衍小哥要打鼓，道長恐怕事情也不少吧。”</br>王道玄撫須笑道︰“杜員外給介紹了幾個活，都是些過年祈福淨宅消災的法事，貧道一個人就能辦了，你們該忙什麼忙什麼。”</br>“好啊，忙點好！”</br>沙里飛眨了眨眼，“越忙越有錢，我和羅法清約了去見一位高僧，中午就不回來了。”</br>說罷，就急匆匆離去。</br>王道玄也點頭道︰“正好有位員外家先人剛走，要淨宅，我去他家看看，衍小哥你…”</br>李衍笑道︰“道長忙去吧，年關將近，我先去師傅家送點東西，免得到時忙不過來。”</br>很快，院子里就剩下李衍一人。</br>他啞然一笑，雖說都很忙，但也代表著蒸蒸日上，說不定很快就能湊夠銀子，買個自己的宅子。</br>鎖好院門，李衍便轉身離開小巷…</br>…………</br>“鳳翔木版畫、家宅六神圖、西鳳老酒二十斤、甘泉豆腐十斤、豬一口、羊一口、魚二十條…”</br>黎家宅子外，管家高聲吆喝。</br>送禮這東西，自古以來就很講究。</br>官場上，有些時候不能招搖，還得雅，還得送的人舒服，弄不好人都見不到，還會被記恨…</br>百姓送禮要有說頭，既能堵得上街坊四鄰，親戚朋友的嘴，也不能讓自家損失太大…</br>像黎家這種小門戶，要的則是面子。</br>管家黎伯憋足了勁吆喝，恨不得四鄰都听見。</br>都說老爺只有名聲，沒啥實惠。</br>瞧瞧，有誰這麼早送節禮？</br>樣還這麼多？</br>內院正堂里，黎夫人無奈搖頭，“這黎伯，還有你，上門就上門，帶這麼多東西作甚？”</br>話雖如此，但她心中也是高興的。</br>李衍恭敬點頭道︰“應該的。”</br>禮多人不怪，何況這位師傅對他是真不錯，所知所學，是毫無保留傳授。</br>黎夫人心情不錯，微笑詢問道︰“听說你最近可是忙得很，那冊子看了沒？”</br>她說的，是那本《劈掛總綱》。</br>老夫人本家姓馬，其父也是滄州有名的拳師，一輩子鑽研劈掛，想著能推陳出新。</br>可惜，老夫人雖資質驚人，但早早退出江湖相夫教子，沒了更進一步的希望。</br>雖說日子安穩，但總有些不甘。傳下此書，就是見李衍資質還不錯，或許能完成父親遺願。</br>說到這兒，李衍也來了興趣，“師公拳理精湛，于劈掛的領悟，更令我受益頗多，但其中有段推演，弟子最感興趣。”</br>“劈為破，掛為掛，以五行為法，八卦為綱，大開大合，破敵之架勢，而其中最相合者，為震掛，雷起而陰陽變，拳有雷霆之勢，則可破萬法…”</br>黎夫人啞然，搖頭道︰“只是形容而已，借雷之剛猛比喻，我父一輩子為化勁，不曾抱丹，更不曾練出罡勁，只是他對于煉出罡勁後，劈掛拳勢的猜測。”</br>“師傅請看。”</br>李衍也不廢話，直接起身來到院中，沉肩擰腰，雙臂吞吐伸縮，回環折疊。</br>黎夫人看到後，微微點頭。</br>李衍所用的並不稀奇，只是劈掛十二趟子中的“倒發烏雷轆轤轉”。</br>她點頭贊許，只是看李衍拳法又有精進，說明這段時間沒有荒廢。</br>然而，李衍的拳勢很快有了變化。</br>“�A 耍 lt;/br>他竟一邊練拳，一邊用出神鼓雲雷音。</br>神鼓雲雷音，根源是大雲雷音，按佛經上所言，這是一種比普通雷音更強的雷。</br>兩者合練，李衍的拳勢也隨之改變。</br>剛猛霸道，好似雷公舞錘。</br>“咦？”</br>黎夫人猛然起身，面色變得凝重。</br>半晌，李衍收拳，渾身皮膚發紅，頭頂還冒著白煙，吐氣成霧，好似剛奔行千里。</br>這是他無意中摸索出的法門。</br>神鼓雲雷音的本意，並非專門打鼓，而是借神鼓之震動，減少限制，讓修煉者逐漸領悟雲雷音之奧妙。</br>李衍經過修煉，暗勁日漸掌控自如，如今不使用神鼓，也能迸發雲雷音。</br>當然，他的雲雷音，乃是以自身為鼓，與真正的陰陽機變之大雲雷音，相差甚遠。</br>此外還有個原因。</br>雖說四鄰空院頗多，但每次修煉，難免會擾人清靜，總不能一直這樣。</br>剛好，李衍看到《劈掛總綱》上這句話，便想著同時修煉拳法和雲雷音。</br>沒想到，竟讓拳勢有了改變。</br>听得李衍訴說，黎夫人沉默許久，隨後面色凝重道︰“我听聞太玄正教有門玄功，名叫掌心雷，術武相合，乃是為將來修煉雷法做準備。”</br>“你這法子，有異曲同工之妙，或許真能獨闢蹊徑，走出自己的路子。”</br>“最近數月我幫你把關，定期過來，將拳路給理順了，莫要出岔子。”</br>“多謝師傅。”</br>李衍聞言一喜。</br>他這師傅雖為女子，且已年邁，功夫再難有長進，但資質驚人，對拳理的掌控，遠超如今境界。</br>有其肯定，說明自己這路子真沒錯。</br>一旁的黎空青看到，頓時苦笑搖頭。</br>他見李衍上門，本想說幾句話，但這一大一小兩個武痴，只是聊拳，根本顧不上其他。</br>“李兄弟，你先忙，我有事先走一步。”</br>“嗯…”</br>望著心不在焉的李衍，黎空青啞然失笑，搖了搖頭，闊步離開家中…</br>…………</br>出了門，黎空青便叫來一輛馬車。</br>先是往東，經過安善坊，隨後往北，依次經過昭國、永崇、永寧諸坊。</br>大雪初晴，又臨近年關，街道上人來人往，熱鬧喧囂，而黎空青卻是坐在車中，滿腹心事，連窗簾都懶得掀。</br>越往北，坊內建築越是奢華。</br>千百年來，雖長安城歷經戰火，起起落落，但東貴西富，南貧北王的格局依舊沒變。</br>穿過平康坊，到達勝業坊，這里街道上已沒什麼尋常百姓，皆是達官貴人居所，個個都是僻靜雅致的大宅。</br>很快，一座宮闕便出現在眼前，朱紅門樓琉璃瓦，銅釘大門石獅子，正是原先的興慶宮，如今的長安王府。</br>雖說氣派，卻根本沒超過皇室禮儀規範。</br>旁邊綠松映白雪，還有披甲持戈的軍士巡邏，威嚴肅穆的氣息撲面而來。</br>到了此地，車夫明顯有些害怕，連忙停車，掀開門簾低聲道︰“大人，王府到了，小人可不敢靠近。”</br>“嗯。”</br>正在發呆的黎空青被打斷思緒，連忙下車，整了整衣衫，向著王府大門而去。</br>他玉帶上掛著腰牌，且是王府伴讀，王府侍衛都認得，自然沒人阻攔。</br>進入王府，他沒靠近正殿，而是直接順著廊道，向著王府後院走去。</br>“黎大人好。”</br>“見過黎大人。”</br>沿途侍女全都彎腰問好。</br>“嗯。”</br>黎空青點頭回應，走了沒多久，穿過圓拱門，眼前忽然出現一座三層高樓，臨湖而建，隱于松柏之間，不時有書吏往來，顯得雅致而氣派。</br>這是王府仁孝樓，原本是勤政務本樓遺址，後來重建，改名仁孝樓，便是他平日辦公之地。</br>“黎大人，早啊。”</br>“郭大人早。”</br>“呦，黎大人，年關將近，今晚在下做東，請諸位大人喝一杯如何？”</br>“劉大人相邀，在下當然要去。”</br>“哈哈哈…就這麼說定了。”</br>一路上，不時有人打招呼。</br>來到處理公務的廂房，里面早有小吏燒好了爐子，黎空青坐在書桌前，望著窗外興慶湖，沉默不語。</br>王府伴讀這差事，按大宣官制，與伴講、伴書同稱王府三伴，進見親王時侍坐。</br>從九品，就是陪世子讀書。</br>說高不高，說低不低。</br>地位如何，全看王爺與世子態度。</br>他之前動輒勸誡，兩袖清風，不僅世子討厭，王府中同僚也不怎麼待見。</br>听了李衍的話，他學會了閉嘴，又學會了給自己弄些便利，和同僚的關系，竟也好了起來。</br>果然，書本是一回事，現實又是另一回事。</br>想到這兒，黎空青悠悠一嘆。</br>他覺得自己長進了，處境也隨之變好。</br>但莫名，又覺得自己退步了。</br>這種矛盾的感覺，讓他很不自在。</br>就在這時，身後有腳步聲響起。</br>黎空青連忙扭頭，頓時心中一驚，連忙拱手道︰“見過世子！”</br>(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