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城，剛剛進入都督府衙門，
吏員便匆匆走了進來，
“大人，您看！通城、順安、宛平、房林、萬樹五個縣的魚鱗圖冊已經畫完了！
戶部的人算了算，這五個縣登記在冊的田，比以前多了六十五萬畝！
明年這五個縣的賦稅，能有兩百三十萬兩，頂得上往年整個京畿！”
林青接過黃冊，手指撫過封面上魚鱗圖冊四個字，眼眶竟有些發熱。
終于，終于見了一些成效啊。
黃冊上每一頁，都畫著田塊形狀、大小、稅銀數額，
每一筆都浸著吏員的汗水，也沾著靖安軍的血。
他翻到通城，看到上面“隱田八千畝，已追回，分給佃戶”的批注，嘴角終于露出一絲笑容。
“好...好啊！”
林青合上黃冊，遞給王書吏，
“你把這五個縣的冊子讓戶部核對一遍，千萬別出岔子。
明年開春，就按這冊子收稅，
告訴百姓們，繳了稅，
朝廷會用這些錢修水渠、賑災、發軍餉，不會讓他們的錢白花。”
“是！小人一定辦好！”
王書吏接過黃冊，像是接過了千斤重的寶貝。
喬剛走過來，看著林青，小聲說︰
“大人，剛才來的路上，听見幾個百姓議論，說您是屠夫，說您為了畫這冊子，殺了太多人...”
林青搖了搖頭，感慨道︰
“他們現在不明白，以後會明白的，
去年京畿絕收，國庫拿不出糧食，多少百姓餓死？
今年要是再不清田，明年還是一樣的下場，現在被罵，也總好過白白死人強。”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格外堅定︰
“再說，咱們殺的都是像劉三這樣的豪強，都是叛亂、害民的賊子，這些人不該殺嗎？”
喬剛突然躬身行禮︰
“末將明白了！末將這就去整頓昌平縣駐軍，
以後每個吏員身邊，都派五個軍卒保護，絕不讓今天的事再發生！”
“嗯。”林青點頭。
......
林青來到了都督府後堂的一間衙房，
已經是深夜，燈還亮著，海岳正坐在案前，看著各地送來的奏報。
看到林青進來，他連忙起身︰
“大人，您回來了！昌平的事解決了？”
“解決了，劉三被抓了，佃戶們也散了。”
林青坐下，接過海岳遞來的茶，喝了一口，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五個縣的魚鱗圖冊畫完了，明年的賦稅能有兩百三十萬兩，比往年整個京畿還多，
可以將此事放在雜報上，讓京城的百姓看看，應不應該清丈田畝！”
海岳眼楮一亮，連忙拿起奏報︰
“太好了！要是明年京畿的賦稅能收上來，朝廷的日子就能好過些了。”
林青看著海岳，笑著說︰
“是啊，日子會好過些的，
以前總覺得，平定了草原，大乾就能太平了，
現在才知道，草原好平，朝堂積弊難除。
不過沒關系，一步一步來，先清京畿的田，再清地方的田，
總有一天，能讓大乾重新興盛。”
海岳點頭，看著林青，突然嘆了口氣︰
“只是...陛下那邊，最近又有些不滿。
今日早朝，戶部的李嵩又彈劾您，說您專權跋扈，不顧勛貴，
陛下雖然沒說什麼，可臉色不太好看。”
林青放下茶杯，眼神沉了沉︰
“陛下年輕，容易被李嵩這樣的人蒙蔽，
不過沒關系，等京畿的賦稅收上來，陛下自然會明白，
我做的這些，都是為了大乾，不是為了我自己。”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的夜空。
月亮掛在天上，灑下清冷的光，照亮了都督府的庭院。
“明日，我去宮里見陛下，把五個縣的魚鱗圖冊給他看看，
讓他知道，咱們的新政，不是空談，是真的能讓大乾好起來的。”
海岳看著林青的背影，
突然覺得，眼前這人雖然背負著罵名，卻始終像一棵挺拔青松，無論風吹雨打，都不曾彎腰。
前些年面對草原邊患時，也是這般。
......
翌日，天剛亮透，宮牆下的晨霧還沒散盡，帶著初春涼意，粘在林青的黑色勁裝上，凝成細小水珠。
他手里捧著那本厚厚的魚鱗黃冊，站在養心殿外，
看著太監慢悠悠地進去通報，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黃冊封面，
“靖國公，陛下宣您進殿。”
小太監掀著簾子出來，聲音里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討好，卻不敢多看林青一眼。
這幾個月，宮里的人都知道，
陛下和靖國公之間隔著層冰，誰也不敢輕易沾惹。
林青點頭，邁步走進養心殿。
殿內的燭火還沒熄，明黃色的帳幔垂在龍椅兩側，
被穿堂風輕輕吹得晃動，映得金磚地上的光影忽明忽暗。
明承恩坐在龍椅上，手里把玩著一枚白玉如意，
那是先帝留下的物件，往日里他總愛拿在手里，如今卻像是在借此掩飾什麼，
他連頭都沒抬，目光落在如意上，仿佛殿里根本沒進來人。
“臣林青，拜見陛下。”
林青躬身行禮，聲音平穩，沒有多余客套。
他知道明承恩還在慪氣，慪的是靖安軍接管城門的事，
可他今日來，不是為了哄皇帝，
是為了那本黃冊，為了京畿百姓。
明承恩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地“嗯”了一聲，抬眼看向林青，眼神里沒什麼溫度︰
“林卿今日來，又有什麼事？是哪個縣又反了，要朕準你再調兵？”
這話里的刺，林青听得明白，卻沒接茬。
他上前兩步，將魚鱗黃冊捧到龍案前，雙手遞過去︰
“陛下，這是京畿通州、順安、宛平、房林、萬樹五縣的魚鱗圖冊，昨日剛核對完。
五縣共清出隱田六十五萬畝，明年核定賦稅能有兩百三十萬兩，
這數目，抵得上往年整個京畿的賦稅總和。”
他以為明承恩至少會翻一翻，
可皇帝卻連手都沒伸，目光從黃冊上滑過，又落回手里玉如意上，指尖輕輕敲著如意上的雲紋︰
“哦？這麼多？林卿辦事，果然利落。
只是不知，這賦稅收上來，是入國庫嗎？”
林青頓了頓，沉聲道︰
“陛下，賦稅自然入國庫，由戶部掌管，
臣會奏請陛下派御史監督，每一筆開支都登入賬冊，供陛下查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