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的梆子剛敲過兩下,
西街的王御史府突然傳出 當一聲巨響,
那是靖安軍的軍卒用撞木撞開了朱漆大門,
聲音在寂靜的夜里炸開,像一道驚雷,震得附近人家的窗欞都微微發顫。
張老漢從被子里驚醒,豎著耳朵听外面的動靜。
他不敢點燈,只敢湊到窗縫前,借著遠處靖安軍火把的光,看見十幾個玄甲軍卒涌進王御史家,
甲冑上的銅扣踫撞著,發出叮叮脆響,在夜里格外刺耳。
沒過多久,里面就傳出王御史的怒喝︰
“爾等放肆!我乃朝廷命官,你們憑什麼闖我府邸!”
緊接著是桌椅倒地的嘩啦聲,
再然後,是一聲壓抑的痛呼,像是有人被按在了地上。
“帶走!”
一個粗啞的聲音響起,是靖安軍的軍卒。
張老漢趕緊縮回腦袋,心髒怦怦直跳,
王御史他認得,前幾日還在街頭罵過靖國公恃武專權,
如今看來,是真的被拿了。
他摸了摸枕頭下的半袋雜糧,
那是前天靖安軍送的賑災糧,手指微微發顫︰
“造孽啊...這京里,是真的變天了。”
不止西街,今夜的京城,到處都是靖安軍的身影。
東市的糧商劉大戶家被圍時,家丁還想反抗,
箭弩咻地射穿了門板,釘在梁上,嚇得里面瞬間沒了動靜,
南鑼鼓巷的工部主事李大人,剛想從後牆翻出去,
就被守在牆外軍卒按在地上,連隔著三條街的人家都能听見。
街道上,火把連成了一條長長的火龍,
從靖安軍大營一直延伸到各個坊市。
軍卒們兩人一組,沿著牆根巡邏,甲冑在火光下泛著冷光,手按在腰間長刀上,
眼神掃過緊閉的院門時,連風都似要停住!
偶爾有誰家的狗忍不住叫了兩聲,
立刻就有軍卒回頭看過去,
那戶人家趕緊把狗拖進去,死死捂住嘴,
連一點聲音都不敢再露出來。
只有偶爾傳來的反抗聲和痛呼,會打破這死寂,
有些官員不甘心被抓,讓家丁反抗,卻被靖安軍的軍卒輕松制服。
但沒人敢出來看,家家戶戶都把門關得死死的,門栓頂了一根又一根,
窗縫里透出的微弱燈光,也很快被主人吹滅。
整個京城,像一頭被按住的巨獸。
天剛蒙蒙亮時,雨絲又飄了起來,帶著春日的寒意,
把昨晚的血跡沖刷得干干淨淨,卻沖不散空氣里的肅殺。
街上漸漸有了人影,都是些挑著菜擔的百姓,
縮著脖子,腳步匆匆,
看到穿著官服的大臣經過,
連忙低頭躲到牆角,連頭都不敢抬。
往日里上朝時,宮門前的街道總是車馬絡繹不絕,
官員們互相拱手問好,人聲鼎沸。
可今日,只有寥寥幾輛馬車,
車輪碾過濕漉漉的石板路,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在空曠街道上格外刺耳。
奉天殿外的廣場上,靖安軍的軍卒已經列好了陣。
一千名步兵,分成四排,站在宮門口兩側,
手里長槍斜指地面,槍尖上還掛著晨露,在微光下閃著冷光。
喬剛騎著黑馬,站在隊伍最前面,
一身玄鐵硬甲,腰間長刀鞘上沾了些雨水,眼神冷得像冰。
“姓名、官職。”
第一個上前的是翰林院學士李睿,
他穿著青色官袍,手里拿著牙牌,臉色有些蒼白。
軍卒接過牙牌,對照著手里的名單看了一眼,又抬頭看了看李睿,點頭︰
“李大人,有您的名字,可入內。”
李睿松了口氣,剛要往里走,就听見身後傳來爭吵聲。
回頭一看,是戶部侍郎李嵩,
他正指著一個軍卒的鼻子,臉紅脖子粗地罵︰
“爾等丘八!竟敢攔朝廷命官!
陛下還在里面等著上朝,
你們這是謀逆!是要抄家滅族的!”
那軍卒面無表情,手里的名單抖了抖,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李大人,奉靖國公令,名單在冊者方可入內,
您的名字不在名單上,不得入內。”
“名單?什麼名單!”
李嵩一把奪過軍卒手里的名單,翻來覆去地看,
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卻沒有自己的,氣得手都在抖,
“這是林青搞的鬼!他這是要把持朝政,架空陛下!
你們這些當兵的,也敢助紂為虐?”
旁邊的工部左侍郎也湊了過來,
他穿著緋色官袍,帽子都歪了,急聲道︰
“沒錯!我們是奉旨上朝,不是奉旨听林青的!
快讓開,不然我們就闖進去!”
喬剛騎著馬走過來,黑馬打了個響鼻,濺起地上的泥水。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李嵩和工部左侍郎,聲音洪亮︰
“二位大人,想硬闖?”
李嵩抬頭一看是喬剛,心里咯 一下,
他听說過這位靖安軍副將的厲害,在草原上殺過不少人。
但他還是強撐著說道︰
“喬將軍,你乃朝廷將領,當效忠陛下,怎能听林青的擺布?”
“效忠陛下?”
喬剛冷笑一聲,指了指宮里面,
“陛下昨夜已經準了海大人的奏折,恢復五軍都督府職權。
如今京中逆賊未清,二位大人若不是逆黨,為何不在名單上?
若想自證清白,就回府等著,
大理寺、都察院會上門核查,若敢在此喧嘩,休怪本將不客氣!”
說著,喬剛手按在刀柄上,眼神里的冷意讓李嵩打了個寒顫。
周圍其他被攔的大臣,比如都察院的幾個御史,
原本還想附和,見喬剛動了怒,
趕緊閉上嘴,往後退了退。
李嵩還想再說什麼,卻被工部左侍郎拉了一把。
工部左侍郎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
“別硬來!靖安軍手里有刀,咱們斗不過他們,先回去。”
李嵩咬了咬牙,看著宮門口的靖安軍軍卒,又看了看里面緊閉的宮門,
最終只能跺著腳,狠狠地瞪了喬剛一眼,轉身離去。
其他被攔的大臣也紛紛散去,邊走邊罵。
陳文軒和武彥哲一起過來時,正好看到這一幕,
陳文軒皺了皺眉,低聲對武彥哲說︰
“靖國公這一步走得太急了...
這麼多大臣被攔在外面,朝堂上怕是又要吵。”
武彥哲嘆了口氣,眼神復雜︰
“沒辦法,連刺殺都敢做,不先按住他們,奏折怕是讀不完就會有人鬧。
你看,連李學士都被允許進來了,
說明靖國公心里有數,沒打算把所有文臣都推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