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月川的戰事結束了，靖安軍大獲全勝，繳獲頗多。
堆積起來的財寶，數百輛馬車都拉不完。
靖安軍雖然有所損傷，但尚處能接受之內，
畢竟這里是戰場，唯一不變的事就是死人。
當林青下令，所有軍卒統計斬級以及繳獲之時，
軍卒們心中的哀傷迅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興奮。
由于斬獲太多，林青打算原地分潤一部分，
讓一些剛剛加入靖安軍的新卒開開眼。
見識一番打仗的好處，
這樣，等他們回到曲州，就會不遺余力地宣揚。
靖安軍的敢戰之心，將會進一步提高！
戰場不遠處，靖安軍從萬木部的營寨中抽走了一些還算完整的帳篷，安插在不遠處。
作為軍卒暫時的休息之所。
如今醉月川漫山遍野的尸體，
僅僅是將人聚集在一起，就不是一日兩日能夠完成之事。
所以，安營扎寨是最好的選擇。
此刻，略顯簡陋的中軍大帳中，氣氛不似軍營中那般熱烈與喜氣洋洋。
反而凝重到了極點。
林青坐在書桌後，蘭雲川與喬剛等一眾將領坐在不遠處擺放的椅子中。
軍帳中一切簡陋，但卻有一張巨大地圖擺放在眾人中央，上面標注著大乾與蠻國的諸多重要地點。
大乾九邊赫然就在其中。
此時，大多將領都將目光投向了東北之地的紫霄城與龍翔關，
根據烏力吉的說法，蠻國朝廷會對這二處動兵。
現在他們聚集在此地，只為了思慮一件事。
這件事，是真是假。
是為了誆騙萬木部而憑空捏造，
還是蠻國朝廷真有立足未穩，匆匆動兵的想法。
一眾將領七嘴八舌地說著，顯得軍帳內尤為吵鬧，火氣沖沖。
林青坐在長桌後，若有所思地看著手中軍報文書，上面有初期的斬獲與折損。
但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文書上，而是听著眾人爭吵，開始集思廣益。
想著可能發生的事以及應對方法。
作為領兵大將，不論眼前有什麼可能，局勢如何優勢，總是要想好最壞的可能，做最好的準備。
不論此言是真是假，他都要想蠻國朝廷在東北動兵之可能。
雖然東北二王沉寂許久，
久到乾人已經忘了他們的戰力，不知他們的甲冑長刀鋒利與否，
但東北苦寒之地，
在那里生存的草原人，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弱才對。
尤其是在赤林城見過右賢王與左谷蠡王，二人如何看，也不應該是等閑之輩才對。
更何況，他們背後，還有更加老謀深算的蠻國神武皇帝。
東北的紫霄城與龍翔關，頂得住嗎？
林青不禁在心中暗暗懷疑。
試問，以這兩地的堅固，就算是蠻國舉國來伐，也能頂上許久。
就怕出現赤林城舊事，若是有人里應外合，九邊淪陷，大乾該何去何從？又該如何應對？
一個個念頭在林青腦海中噴涌，而後消散，讓他心亂如麻。
眼前局勢還是太過緊迫了些。
在冬日，大乾可以肆意妄為，不用擔心來自北邊草原的威脅。
而一旦開春，北方草原的威脅就會讓大乾在內部也束手束腳，整日提心吊膽。
深吸了一口氣，林青看向結實有力的手掌。
晉升三品的一絲喜悅在此刻悄無聲息消散，
就算是他戰陣無敵，也不能阻攔萬里之外發生之事，反倒是蠻國那位神武皇帝，體弱多病，輕輕松松就能引動局勢。
軍帳內的爭吵持續了半日，
從日頭升高到太陽落山，都沒有得出一個所以然。
而爭吵的內容也從蠻國的動向變化為，是否繼續進兵還是退回曲州之爭。
一些將領認為既然蠻國已經打算在東北動兵，
那西北就不能讓蠻國閑著，應當繼續動兵，牽扯蠻國的注意，
至少要將其主力精銳拉回來一部分，從而減輕東北的壓力。
而一些將領則認為，應該快速退回曲州，
並且將整個草原東南的草場以及中小部落劫掠一番，
獲取足夠多的戰馬，
加強實力，為日後真正的大戰做準備。
雙方各執一詞，誰也說服不了誰，偏偏雙方所說都極為有道理。
最後，一眾將領不歡而散，
只留下了兩本寫著諸多理由的文書，放在林青案頭。
林青依舊坐在那里，沒有再看斬獲與損傷，
而是看起了雙方將領的看法。
這時，軍帳內忽然掀起了一陣冷風，
渾身充斥著狼狽的拓跋硯走了進來，
前一夜受到的傷勢還未痊愈，今日便又為靖安軍操持了一整日。
這讓拓跋硯覺得，還不如將族中為數不多的軍隊拉出來，也分一杯羹。
他來到林青不遠處坐下，拿起桌上茶壺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
沒一會兒，一壺茶就被他一飲而盡。
他看向軍帳入口的親衛，吩咐道︰
“再拿一壺茶。”
門口的靖安軍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沒有理會。
這讓拓跋硯氣不打一處來，呼吸猛地急促起來！
林青見狀，凝重的心緒有了些許緩解，笑了笑，吩咐道︰
“去倒茶。”
如此，門口的軍卒才快步離開。
拓跋硯看向林青，有些自嘲︰
“有時候啊，本王真為自己覺得不值，如此費心勞力作甚。”
林青笑了笑︰“你也想躲到極北之地？又或者學了王庭的法子，自斬一刀，勉強苟活？”
“本王一把年紀，怎麼會做此事？”
拓跋硯滿臉不屑，接過軍卒遞過來的茶水，繼續咕咚咕咚地喝著。
喝完茶後，拓跋硯看著林青凝重的臉龐，不由得笑出了聲。
“現在，看你如何選，本王也想看看，
你到底是不是大乾的忠臣，
到底是為了自己的實力，還是為了大乾的江山。”
“有區別嗎？”
林青淡淡開口，繼續面露沉思。
“區別大了，靖安軍再強，
也只是地處西北邊陲之地，還影響不到整個大乾戰線。
這一次，可真是有些難了。”
林青緩緩搖了搖頭，神情古怪︰
“現在看來，西北都護府不得不成立了，到時候日逐王可莫要忘了做大乾忠臣。”
“至于東北的戰事，再看吧，也不算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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