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峰沉著的听著眾人的議論聲,面不改色的走到了剛出來的小太監面前︰“在下李凌峰,有勞公公。”
小太監笑眯眯得弓著腰,對李凌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請李公子隨小的來。”
李凌峰跟在小太監身側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小太監將李凌峰領到了御道上,待李凌峰跪拜謝恩後便退了回去,獨留一干人等對李凌峰的背影投去“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那可是御道啊,除了皇帝,也就新科狀元能走這麼一次,還偏偏讓這個不知道哪殺出來的小子得了。
何昱楓站在人群中看著御道上的少年,嫉妒得眼楮都紅了,方才人人為他叫好時他有多風光,現在他就有多難堪。
他咬著牙沒有出聲,還是听見旁邊眾人的議論聲。
“還別說,這李凌峰也算才貌雙全。”
“你以為什麼叫“三元及第”?這麼年輕的狀元我還是第一次見。”
“可惜了,我還下注賭的何小郎君,這下要賠本咯。”
這人說完後,他身邊的人拱了拱他的手,示意他何昱楓就在不遠處,小聲點。
將眾人的神色盡收眼底,何昱楓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弧度,目光淬了毒一般掃向幾人,那幾個出聲議論的人瞬間噤若寒蟬,這是將李凌峰和幾人都記恨上了。
遲重瑞見狀低聲說道︰“何昱楓這個人經常為虎作倀,手段一貫下作,李兄以後怕是要不好過了。”
何崇煥冷笑︰“難道還怕他這麼一個小人?”
“暗箭難防,他雖然心眼小,但卻有兩分陰謀。”甦雲上皺了皺眉,想著晚些時候提醒一下李凌峰。
隨著幾人的議論,金殿中的傳唱依然繼續著,新科進士的排名也隨著小太監起伏跌宕的聲音傳遍眾人耳中。
“永德三十一年壬寅虎年科考殿試一甲第二名……楊照。”
“一甲第三名……何崇煥。”
一甲前三名唱完,甦雲上的臉上有些失望,但也能接受,他也明白“強中自有強中手”的道理,李兄與何兄學問確實高于自己,所以也沒什麼好說的。
但與他不同的何昱楓則不會這麼想,他站在人群中臉色青白交加,尷尬得想找一個地縫鑽進去,還說什麼狀元,就連一甲也沒進,他瞬間感覺天崩地裂,顏面盡失。
一甲的名次唱完後,小太監又重新唱了一遍一甲的前三名,剛剛領路的小太監再次站了出去,將楊照與何崇煥二人領到李凌峰的身後,按名次先後站在御道兩邊折返時,唱名的太監才又開始高聲念道︰
“二甲第一名……甦雲上。”
“二甲第二名……陸元吉。”
“二甲第三名……何昱楓。”
……
二甲進士人數多,但只唱前三名,但依照規定來說,二甲一二名還能被稱作“傳臚”,二甲第三名便只能與其他的二甲進士一樣賜“進士出身”,而三甲的進士也被賜為“同進士出身”。
何昱楓等了半天就等了個二甲第三名的成績,連個傳臚都算不上,整個人都傻眼了,呆愣的站在原地,而之前圓潤的青年則是被“楊照”得了榜眼和去小郎君無緣問鼎“三甲”的事驚訝得說不出話。
他瞪了一眼傳達“假消息”的人,嘟囔道︰什麼狗屁狀元,我信你個鬼。
見傳唱結束,小太監將一甲前三名引至金殿的台階下,台階處一塊方正巨大的漢白玉石階上,雕刻著一只由龍頭、龜背、麒麟尾合體的龍魚,這便是“鰲”,而李凌峰候立的位置剛好在這只巨“鰲”的龍頭處。
李凌峰眼前一亮,臥槽,原來這就是“獨佔鰲頭”!
第二名的榜眼楊照微微落後于李凌峰,而第三名的探花郎何崇煥又微微落後于楊照,三人依次站在台階上等待永德帝“御筆題金榜”,然後“名傳天下知”,這是古代讀書人的至高榮耀,李凌峰何其有幸能親歷其中,難免心中激動感慨。
“丹墀對策三千字,金榜題名五色春。
聖上喜迎新進士,民間應得好官人。”
十年寒窗苦讀,筆墨廢萬千,夏練三伏,汗如雨下灑窗前,冬練三九,足膚皸裂卻只為今天,其中艱辛能與誰言?
看著眼前的威嚴神武的金殿,李凌峰才敢說這幾年自己不曾虛度光陰。
金殿里的大人們紛紛朝門口的三人投去目光,好奇這一甲前三名到底是誰,他們可是發現了,這鼎甲三名竟然全非京中子弟,就連京中一向被看好的甦家公子和何家小郎都沒有進入前三,就更加增加了他們的好奇心,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才子奪了這鼎甲三名的桂冠。
“何尚書,你家小郎這學問還是需要精益求精啊。”翰林大學士歐陽濂笑眯眯的往工部尚書何敞心口上補了一刀。
要說上朝路上听見那些吹捧巴結這個老匹夫的話後心中有多不痛快,那麼此刻他卻是感覺自己由身到心,由內而外的舒暢。
何敞聞言手背上的青筋凸起,臉上僵笑著朝歐陽濂拱了拱手,“歐陽學士說得對,小兒確實還需刻苦鑽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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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自己的兒子不爭氣,何敞也只能咽下這口氣,免得在金殿上讓別人看了笑話。
“呵”
歐陽濂聞言冷笑一聲,也沒再繼續刺激何敞,大家同朝為官這麼多年,多少還要留點顏面。
就在朝中人打量著李凌峰三人時,傳臚官已經收到了一道聖旨和一道金榜,隨侍的太監端著托盤跟著傳臚官先是走到一眾官員面前,將金榜遞給一位身穿二品文官錦雞官補的官員手中,由他將金榜張貼于東門外,而且還要張貼三日。
待金榜遞完後,傳臚官將神龕里的聖旨拿出來,走到李凌峰面前,攤開聖旨高聲道︰“新科狀元李凌峰接旨。”
“臣接旨。”李凌峰于台階上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永德三十一年寅虎年科舉殿試……黔州才子李凌峰高中榜首……狀元及第,特此詔示天下,舉國同慶!欽此!”
傳臚官宣讀完聖旨後,李凌峰雙手舉過頭頂接完旨後,頭頂又傳來傳臚官響亮的聲音。
“傳聖上口諭,明日賜宴瓊林苑。”
傳臚官的聲音落下後,眾人謝恩完畢,李凌峰接過聖旨再次謝恩後,才站了起來。
大夏朝的狀元都會收到這麼一道聖旨,作用相當于“獎杯”一樣,是一種榮譽的象征,接旨後還需將聖旨請入祖宗祠堂,在後人祭拜時,達到激勵其奮進向上的效果。
李凌峰接完聖旨後,傳臚官將李凌峰三人帶去偏殿更換服飾,然後親自為李凌峰佩戴上大紅花後,將三人帶至宮門前騎上白馬,“游街夸官”也正式拉開帷幕。
城牆上的鼓聲震蕩在天地間,李凌峰胸帶大紅花與楊照、何崇煥騎馬走過皇宮門前的街道,真實應景黃梅戲《女駙馬》中的唱詞,“我也曾赴過瓊林宴,我也曾打馬御街前”,只不過此時此刻坐在高頭大馬上,胸帶紅花的俊美狀元郎變成了李凌峰。
楊照與何崇煥騎馬跟在李凌峰身後,其他的新晉進士則是在三人身後步行,京中的百姓聞聲全員出動,一股腦兒的扎進大街上來看這盛景,使得街道兩側人頭攢動,被堵得水泄不通。
緋色的狀元袍繡工精湛,因為狀元大多會先入翰林院做修撰,因此李凌峰胸前使用的補子鷺鷥補,白馬額頭也佩戴上了一朵紅花,它看了看周圍沸騰的百姓,趾高氣昂的走在街道上,好像知道自己身上馱的是狀元似的。
李凌峰淡定的騎在馬背上受萬眾矚目,讀書人紛紛對他投以羨慕的目光,小姑娘個個臉上蒙著薄紗看著年輕帥氣的狀元郎面紅耳赤,而百姓則是趁機逮住自家的小崽子一頓教育︰“看見沒,想不想騎大馬,想就好好讀書,不然一輩子就像你爹那樣干苦力!”
“走到這一步可真不容易。”何崇煥感概不已,做了探花郎,他也算對得起何家的列祖列宗,也算對得起死去的爹娘了。
他畢竟是土生土長的夏朝人,對科考的情感比李凌峰來得更猛烈,想到天人永隔的父母,何崇煥的眼眶忍不住紅了,但他還是悄悄地將喜悅的淚水拭去。
一旁的楊照也臉泛紅光,神色激動,末了也忍不住用手帕擦拭了一下眼楮,對上李凌峰剛好回頭,還謙和的說了一句︰“讓李兄見笑了。”
金榜題名。
這四個字背後的汗水與堅持無人得知,李凌峰深有體會,又豈會“見笑”于他人,他對著楊照笑道︰“恭喜楊兄。”
楊照豁然回道︰“同喜。”
游街還在繼續,楊照對李凌峰處事不驚的性格又有了新的認識,李凌峰神采飛揚的騎在馬背上,萬千情感最後化作了感激,還好爹娘和阿姐一直都支持他的選擇,哪怕在家里沒錢的時候,也排除萬難讓他進了福德書院,才讓他有了今日。
駿馬還在街道上緩緩而行。
一行人游街至東門外的金榜前,按規矩停留觀榜,金榜前也來了許多看榜的人,見到身騎白馬、長相俊逸的狀元郎紛紛激動不已。
“這便是今年的狀元?”一位身著青色錦袍,腰系圓形玉佩的男子見狀對身旁穿著黑袍的中年男子問道。
中年男子看了看李凌峰,然後點頭回道︰“正是,而且此子還是三元及第,想必有兩分真才實學。”
“兩分是多少?”黑衣男子皺了皺眉,然後評價了一句︰“才學高低倒是不急于一時,只是這年紀看起來屬實不大。”
“今科狀元如今才十六歲。”老者皺了皺眉。
“十六歲?”男子驚訝的問出聲,旋即輕笑道,“倒是比彭大人中狀元時還小四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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