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灰藍色的天空漸漸被夜幕吞沒，城堡里燈火次第點亮，走廊間流淌著琥珀色的光。
校圖書館即將閉館，學生們三三兩兩地收拾書本，腳步輕巧地走出大廳。
忽然，一道壓低的、帶著哭腔的聲音從下方傳來——
“求求您，他不是故意的……”
是個年紀不大的赫奇帕奇學生，臉色蒼白，神情局促。
對面站著一個高年級的拉文克勞學生，手里拿著魔杖，神色冷漠。
地上躺著另一個孩子，衣角破損，臉上帶著幾道未愈合的擦傷。
阿曼塔認得那個受傷的學生，卡伊•貝爾曼，一個血統不明的四年級男孩，母親是半妖精，因此在學院里一直被一些保守派學生輕視。
而此刻，沒人幫助他。
“你該學會認清自己的地位，貝爾曼，或者別在別人面前炫耀你那點可憐的魔法天賦。”拉文克勞的男生收起魔杖，語氣不帶感情，“還有，你最好別想著去找教授，他們不會管你的。”
說完，他轉身離開。
卡伊蜷縮在地上，手指緊抓著石板，額前的發絲凌亂地遮住眼楮。
阿曼塔眼簾低垂，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幕。
她並不驚訝這種事情的發生，在霍格沃茨，血統偏見從未真正消失，哪怕是那些自詡正義的家伙，也會對某些人選擇性忽視。
但這一次，真正讓她感到不對勁的，是周圍的寂靜。
幾個路過的學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隨即移開目光，仿佛這只是某種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甚至連站在遠處的兩名級長，都沒有上前制止，而是用一種“麻煩少惹為妙”的眼神低聲交談後，徑直繞過了那片區域。
——沒人出聲。
——沒人試圖伸出援手。
阿曼塔的眼神微微一頓，心底浮現出一絲情緒，說不清是冰冷還是失望。
腳步聲在她身後響起，輕緩、從容，一如往常。
“你看到了。”
尤利烏斯的聲音低沉。
他站在她身側，神色如常，仿佛這場沖突不過是某種學術討論的前言。
阿曼塔沒有回應。
尤利烏斯緩步走到欄桿前，雙手交疊，居高臨下地望著樓下的場景，眼中流露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玩味。
“正義能拯救一切嗎？”他淡淡地開口，語調輕柔得可怕，“如果是這樣，為什麼那些掌權者至今還在讓無力者受苦？”
阿曼塔終于開口，聲音冷淡︰“你想說什麼？”
尤利烏斯微微偏頭，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在仔細審視她的神情。
“只是想知道，你還對‘光明的規則’抱有多少希望。”他唇角微微揚起，像是帶著幾分真心的困惑，“你相信嗎？如果你現在下去，扶起他，並且去找教授舉報，你覺得會有什麼結果？”
阿曼塔沒有立刻回答。
她當然知道結果——
教授或許會給予口頭上的訓斥，但那些真正掌權的魔法界純血統世家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有任何實質性的懲罰。
那個施暴的拉文克勞學生可能會被罰抄寫，但不會真正改變什麼。
下次，類似的事情還會發生，受害者只是換了一個人而已。
她沉默了幾秒，緩緩道︰“所以你的答案是，強者應該主宰一切？”
尤利烏斯輕輕地笑了一聲，帶著某種無奈的意味。
“不，阿曼塔。”他的聲音低沉而緩慢，仿佛在耐心地解釋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道理，“我的答案是——如果規則無法改變現實，那麼為什麼不創造新的規則？”
他微微側身，目光深邃。
“你有這樣的能力，不是嗎？”
阿曼塔終于轉過頭，看著他。
他們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短暫而深刻。
尤利烏斯的眼神依舊沉穩，從容，他沒有急于逼迫她，而是等著她自己去得出結論。
阿曼塔能感覺到，他的語氣里沒有謊言。
——這才是最危險的地方。
尤利烏斯的目標，從來都不是讓她盲目地相信他的立場。
而是讓她自己去思考，去質疑，去一步步靠近他。
這場事件不需要他操縱，他甚至不需要撒謊，事實本身就已經足夠讓她質疑一切。
她緩緩地吐出一口氣，重新將視線投向樓下。
卡伊仍然蜷縮在地上，眼神空洞而絕望，而他身邊的那個赫奇帕奇學生，還在不知疲倦地安慰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攙扶。
阿曼塔知道，她必須說點什麼，做點什麼。
否則，她就真的會陷入尤利烏斯的邏輯之中。
于是，她抬起眼，聲音平靜。
“那你呢？你創造了什麼規則？”她輕聲問道，語調不帶情緒，“你所做的一切，真的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嗎？還是，只是讓你自己更接近你想要的位置？”
尤利烏斯怔了怔，隨即笑了。
這次，他的笑意帶上了一絲深意，仿佛終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沒有反駁，只是用一種近乎欣賞的目光注視著她，輕聲道︰
“你真的很聰明，阿曼塔。”
然後，他微微後退一步，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語氣輕松。
“但聰明人，最終還是要做出選擇的。”
說完，他轉身離去，步履從容。
阿曼塔站在原地，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風從窗外吹進來，卷起她的發絲，而她的指尖，仍然緊貼著欄桿，遲遲沒有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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