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容厘還未說完,一旁趙剛便是雙腿癱軟,踉蹌後退險些摔倒。在他眼里,通天鎮便是做官到老之地,他還依著這不大不小的縣老爺混到年邁致仕呢。而如今余容厘如此一說,他感覺天都要塌了下來,一面又是擔心朝廷降罪腦袋不保,一面又是擔心這兒情況不容樂觀,還是性命難保。
干脆是癱坐在地上,一點官威都失了,愁眉苦臉︰“這可如何是好?”
林以嵐上前將趙剛扶了起來,安慰道︰“趙大人無需擔憂,余姑娘說有辦法便一定會解決。”回頭又望著余容厘,“是嗎?余姑娘”
“趙大人大可放心,只要十一對童男女找到,我便定叫那死寂黑氣灰飛煙滅。”余容厘長衫一擺,那氣勢可比風過清谷,急而婉轉,姿態動人。
而後道了一句‘告辭’便是率先出了衙門。
林以嵐當然沒再待下去,跟著是道了別,追上余容厘。
他有許多問題要問她,比如‘你是何人?’‘你怎麼知道那死寂黑氣的來歷?’‘要怎麼才能消滅它?’等等,可這些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了。
余容厘淚眼含珠,模樣很是委屈,方才還信誓旦旦的她轉而便是這般模樣,這讓林以嵐很是不解。
他對于余容厘第一眼感覺是美,天下無雙的絕美;然後便全是對他不留情面的諷刺言語;接著到她獨自一人抗衡黑氣浪潮的無畏身姿;最後又是如此委屈。
林以嵐不知道該不該安慰她,他又怕熱臉貼上去,遭了一頓子諷刺,只能是一直跟著她,不說話亦不看她。
“我讓你先走,可以了?”余容厘轉身望著林以嵐,迅速抹干了淚珠,言語冰冷,雙目滿是悲憤。
“你都這模樣了,還不能對我溫柔一些?女孩子到底該要有個女孩子模樣,別成天對我這樣不友好,說到底我是真沒有得罪你。”林以嵐走到街邊上,買了一串糖葫蘆,伸手遞給余容厘,“吃嗎?”
余容厘沒有接,轉過身再度前行。
林以嵐知道她不好意思,也知道她應該喜歡吃糖葫蘆,因為那天她闖入儀林書院時嘴角有著吃過糖葫蘆的痕跡,只是很不明顯,可仍舊被林以嵐察覺到了。于是快走幾步,將糖葫蘆直接是塞進她的手里,而後不管余容厘表情,走到一邊。
“你曉不曉得山楂為何要用糖衣包裹串起來吃?”他余光看見余容厘不僅是接下了,而且還咬了一口,又湊到她身邊說道,“那是因為有些人外表看上去很甜美,可其實內心是很酸的。”
余容厘愣了一息時間,隨即吐掉嘴里的糖葫蘆,罵了一句︰“你給我去死!”林以嵐早已是笑著跑開,不然還要等余容厘用糖葫蘆砸他嗎?
回了儀林書院,林以嵐心情是大好,往常都是余容厘擠兌諷刺他,如今終于是找到了機會戲弄她一回,心里還這樣與自己說︰“有時候遇到傷心人,安慰並不是最好的辦法,發泄往往能起到奇效。這不,她大罵了我一句,委屈傷心發泄了一半,然後又用糖葫蘆砸我,又發泄了一半,挺好。可惜委屈了我,這苦肉計啊。”
心滿意足後,轉眼便是酉時,林以嵐在私塾里生了火,做了一頓家常便飯,喊來小虎子與小阿米。
桌上,“小虎子,小阿米,先生問你們,假若你們遇到了危險,那種一不小心便會死掉的危險,你們怕不怕?”
小虎子咽下口里的飯菜,拍著胸脯答道︰“先生,我不怕!”
林以嵐望著小狐狸︰“小阿米呢?”
小阿米想了一會兒,“那個時候先生在嗎?”
“在。”
“那小阿米不怕,有先生在,小阿米什麼都不怕。”
這樣的言語,盡管出自尚不懂事的孩童嘴里,可林以嵐心里依舊是暖暖的,短短幾個月的相處便被人如此信賴,林以嵐心中甚慰。
“那好,先生要給你們兩個布置一項任務。”
“先生,你說吧,我們一定完美完成。”
“你們幫先生在私塾所有同學當中挑十個男孩十個女孩,九月十九日找齊讓他們來私塾,先生請你們去吃大餐,然後去北冥海邊做一個游戲,前提是要挑選與他們說清楚了有危險還不害怕的。”林以嵐交待,“這件事情一定不能讓大人們知道,因為大人知道,我們便不能好好玩游戲了,你們能做到嗎?”
二人是一口同聲︰“先生,能做到。”
“很好,吃飽飯!”
林以嵐這一語落下,心卻提了起來,他不知道是如何對他們說出這些話的。為人師表卻幾乎是要送他們上黃泉路,這是怎麼樣的為師之道?小阿米是那樣的信賴他,可他卻使得她入那樣一場毫無把握的生死局。
他當真沒有把握,他唯有相信余容厘,想要找齊這十一對童男女,他也只能瞞著孩子們的父母冒此一險。
成了,從小便是拯救家園的英雄,如此什麼都好。可若是失敗了,林以嵐不敢相信,他將如何面對他們的父母?他似乎能想象到听見了真相時候孩子們父母悲傷憤怒的臉,如果真是這樣,他一輩子不能原諒自己,從此一生便都難以抬頭為人了。
小虎子與小阿米吃飽上了樓,林以嵐一拳砸在飯桌上,望著滿目殘渣久久呆滯。
“你以為你為我這樣做我便會念你的好?”余容厘慢慢走近林以嵐,“登徒浪子終歸是痞。”
林以嵐不知道余容厘何時來的,收拾了情緒,笑道︰“誰說我是為了你的?我只是要帶孩子們做一次游戲。”
“生死游戲嗎?”
“不,是一場大冒險。”林以嵐,“或者說是一次豪賭。”
“賭什麼?”余容厘,“賭我勝還是賭那死寂黑氣勝?”
林以嵐搖頭︰“賭我勝。”
“你?納氣未及,你拿什麼勝?”
“眼光,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余容厘坐下,“還有飯嗎?我餓了。”
“在鍋里。”
“你不能給我盛?”
“成天擠兌我嘲諷我,我還要給你盛飯?是我蠢?還是你想太多?”林以嵐望著被他這一拳震得滿桌子都是的湯水菜食,“你還是出去吃吧!我把這些收拾一下,拿出去喂狗。”說著便要收拾。
“那你告訴我碗筷在哪,總行了吧?”余容厘再問。
林以嵐沒好氣︰“櫃子里。”他算是想明白了,不跟女人一般見識還得分人。
余容厘找來了碗筷,就這樣吃了一整碗米飯,“吃飽了,不得不說你這菜做得倒還人模狗樣。”
林以嵐埋怨說了一句︰“真不嫌髒!”“這飯可不能白吃,你把這些收拾了,我再給你些補償,昨夜你睡過的房間,今晚你還可以睡,我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我要休息了。”說完林以嵐便是上了樓。
子夜時分,一陣靈力波動將他驚醒。
林以嵐下了樓,桌上依舊是滿目瘡痍。
窗邊,余容厘盤腿而坐,潔白月光灑在她身上,周身如那夜一樣,月白泛動,令人詫異的是,她腦後升起一輪彎月,顯現光華萬千,舞動著夜色的斑斕。
林以嵐望向窗外,那高掛的皎月與余容厘腦後升起的彎月隱約有一道線相連,一絲絲靈力由著月白之色的牽引吸入了她的體內。
“這是在修行嗎?”林以嵐自問一句,“可那腦後那輪彎月又是何物?怎麼好像與外頭那夜空上的月亮有關聯?”
林以嵐想不明白,他見過的修行之人不少,可盤腿吐納修行的過程還是很少見到,世間修行功法何止千萬,沒有那兩篇是完全一樣的,修行起來自然也不相同。
但是他能肯定一點,她的修行一定與夜空上的那輪皎月有關。
修行者選擇了一門功法修行之後,所選的術法定會與修行的功法相關。好比若是修行了一門功法屬火,那麼日後修煉的術法肯定不會選擇屬水的,必然是選擇火行才是。
再有伏龍訣,將修行功法與劍法逆行順行相結合于一,如此逆天之行,方可有逆天之能。
余容厘修行專注,怕是一時半會不會結束,林以嵐受其影響,干脆亦是坐到一旁,運轉伏龍訣吸收天地靈氣,再度沖擊陽 脈,可仍舊無果,一陣撕裂心肺的痛使得他如往常一樣暈厥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林以嵐感覺有人再踢自己,耳邊還傳來了聲音。
“喂,醒醒了,爛芋頭,死了嗎?”說著又踢了幾腳。
林以嵐疼痛未消,听著聲音是余容厘,可不知道她要干嘛,勉強將雙眼撐開一條縫,“你干嘛踢我?”
“我喊你,你不理我,我只能是踢你了。”余容厘回答好像很有理。
“你何時喊了我了?”林以嵐痛著迷糊。
“你不是不喜歡我喊你痞子嗎?那我只能喊你爛芋頭了。”
“爛芋頭?”林以嵐不解。
“你沒發現你今晚做得菜全與芋頭嗎?”
林以嵐回想了一下,發現還真是,芋子湯、拔絲芋頭、炒芋頭片,還有一個葷菜仍然是芋頭排骨。
“算你對,可你就不能叫我的名字?”
“我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