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山桃捏起一塊點心，要往 瑩嘴邊送。
“這是廚房里早上才新做好的，就是預備著給你路上吃的，你瞧瞧你，這麼大的姑娘家了，還要我來喂你吃不成？快張嘴，嘗一嘗。”
瑩卻轉過身，用帕子捂著嘴，忽地劇烈咳嗽起來。
這一陣咳嗽突如其來，且 瑩咳得天崩地裂，整個人都彎了起來，好像一只煮熟的蝦子。
這可把山桃嚇壞了，趕忙過來抱住 瑩，輕輕拍著 瑩的後背。
好半天， 瑩才終于平靜下來。
她將捂在嘴上的帕子揉成一團，隨手就丟到窗外去了。
“方才說話的時候被口水嗆著了，竟咳嗽了這麼半天，害得嫂嫂為我擔心。”
山桃忍俊不禁︰“你呀，怎麼這麼急躁，說話還能被口水嗆到。”
“可不是麼，”月桂接話道，“昨兒個在老太太那兒，和老太太說著笑話，也是鬧了這麼一出，把一屋子的人都嚇壞了，老太太當即就要叫人請了大夫來，還是鄉君自己咳出來了，這才好了。”
瑩捂著嘴嬌滴滴地笑︰你向來不是個多嘴的人，怎麼這會兒倒嚼起舌頭根子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誰叫老太太講的笑話好听。”
山桃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笑話，能讓 瑩笑得嗆住了。
“我奶都說啥了？”
“賈奶奶說起王家莊那個王二麻子，說他裝神弄鬼坑蒙拐騙，村里的人還都信這一套呢，還說王二麻子……”
瑩捂住了嘴，笑得又開始咳嗽，這一回倒是沒咳嗽得那麼厲害。
山桃忙嗔了她一眼︰“有什麼好笑的，倒把你笑成這樣。”
“是真真好笑。”
月桂也笑得伏在了琉璃身上。
琉璃沒听過賈老太說的笑話，急得抓耳撓腮的，一個勁兒地掐月桂︰“小蹄子，你倒是說呀。”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月桂才握著胸口道︰“老太太說，那王二麻子驅邪的法子，竟然是往人身上潑童子尿，村里有個人做了壞事，卻裝作是被鬼上身，王二麻子就用的這一招，把那個人整治得要死要活的。”
這一下子，山桃也捂著肚子笑了起來。
賈老太這不就是說的賈秀蓮和她自己嗎？
估摸著賈老太是沒臉說這個人就是自己，所以才編到別人身上，再把這件事講給 瑩等人听。
山桃實在是想不出來，當時賈老太是個什麼樣的表情。
哎呦，這可比這件事本身要好笑多了。
只有琉璃一本正經︰“你們可都別笑了，我听人說，撞了邪就得用童子尿才好使喚呢。”
山桃和月桂一對眼，兩個人笑得更歡暢了。
“琉璃你這個小傻子，你還真信了呢！這世上哪有什麼撞邪的事。”
“有的有的，”琉璃卻非要強行辯解，“我就听從前伺候的府里一個老嬤嬤說過，她年輕的時候，有一天夜里該是她在園子里巡夜，結果她忽然之間就想解小手，便自己一個人離開眾人，去園子里一棵花樹底下解小手。”
“可等她解完了小手，再去找眾人，卻怎麼找都找不到了，而且她還發現，不管她兜了多少圈子，總是在同一個地方打轉轉，就是死活走不出這個地方。”
瑩連忙接口道︰“這個我知道，我在話本子里頭看到過，這個就叫做鬼打牆。”
“對對對！”琉璃點頭，“就是鬼打牆。”
這越說還越玄乎了。
山桃的嘴巴就一直沒合上過，笑得她肚子疼。
怪不得琉璃喜歡 瑩，不許任何人說 瑩壞話， 瑩有什麼好東西也總喜歡叫上琉璃，給琉璃留一份呢。
原來這二人天生就能說到一起去。
“後來呢？” 瑩還催上了，“你快說呀，後來她是怎麼走出這個鬼打牆的？”
琉璃很訝異︰“哎呀，鄉君，你是怎麼知道她走出鬼打牆了？”
“這件事不是她講給你听的嗎？她要是沒走出來，那是誰講給你听的？難道是鬼不成？”
往日通往秀水鎮的官道上，總是很熱鬧。
車和人來來往往，枝頭的鳥兒也嘰嘰喳喳。
但今日，這條官道上安靜極了，只能听到偶爾躥過的風聲。
掀開簾子一看，官道兩邊都是高大的雪堆，一眼望不到頭，瞧著叫人心里發寒。
車子里偏生又講起了鬼故事，月桂膽子小，就忙往琉璃身邊靠︰“咱們快別說這樣的事情了，听著怪嚇人的。”
琉璃卻來了勁兒︰“這有什麼好害怕的？鄉君，那個老嬤嬤是當真沒有走出鬼打牆，她是自己走累了，睡在了園子里，第二日被人抬回去的，听一個起夜的小丫頭說，當時就看著她一個人圍著那棵花樹轉圈圈，小丫頭也不知道她在干嘛，就沒叫她。”
“後來府里有年紀大的婆子就說，她在花樹底下解小手，是冒犯了花神，花神生氣了，才一直不許她走出去的。”
月桂摸了摸身上︰“這可怎麼辦？方才半路上停車，我看鄭媽媽她們好多都轉到雪堆背後解小手了，會不會也冒犯了雪神仙，叫咱們出不去？”
“這樣的天，被困在這一座座雪堆里頭，咱們肯定會凍死的。”
她這般膽小的模樣，逗得山桃笑得前仰後合。
月桂便急了︰“夫人，我說的可是真的，夫人怎麼當笑話听呀。”
山桃好不容易止住笑聲，笑紅著臉道︰“你呀，听琉璃那小蹄子瞎說，這世上怎麼可能有鬼呢？沒有這回事，那個說故事的老嬤嬤，八成是那日晚上吃醉了酒，找不到回去的話，就一直在原地轉圈圈，又怕被管事媽媽責罰，所以才編出了這樣的瞎話來糊弄人。”
琉璃還是不信，急赤白臉地說那個老嬤嬤肯定不會撒謊，這世上肯定有鬼。
月桂被她嚇得瑟瑟發抖，哇哇亂叫。
山桃便捂著肚子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只有 瑩，掀了簾子，一言不發地望著窗外。
山桃笑著笑著，就覺得奇怪。
“瑩瑩，你快把簾子放下來，這風都吹進來了，多冷呀。”
話音剛落， 瑩卻忽然大喊一聲︰“停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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