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話，琉璃忽然面帶慌張，急匆匆地進了屋子。
“夫人，門子上的婆子將那老太太請進了咱們正院，本來是拿了點心果子招待著她，琥珀姐姐也陪著她說話，問她是誰，上門來做什麼，這孩子又是誰，為什麼要找夫人，她一概不回答，只說要盡快見到夫人，不然，就在咱們家門口，把孩子給摔死！”
“琥珀和東珠怕她鬧起來，只能哄著她，可她點心不吃，茶葉不喝，只一個勁兒地嚷嚷著要找夫人，我們也不敢上去搶孩子，就怕出了差錯，夫人，您快回去看看吧。”
山桃差點把這個抱著孩子上門來的老太太給忘了。
她忙起身回正院，又吩咐方嬤嬤去辦方才的事。
回正院的路上，山桃就仔細問琉璃，那老太太長什麼樣，穿什麼衣裳，和誰一起來的，除了帶著個孩子外，還帶了什麼來，那孩子有多大，是男孩還是女孩……巴巴兒地問了一大堆。
琉璃想了想，才仔細回答山桃。
“夫人，我瞧著她就是一個鄉下老太太，說話粗俗難听，穿的也是最便宜的大粗布，補丁摞著補丁，瞧那厚度，不像是絮的棉花。”
山桃暗自點頭。
那就是窮苦人家的老太太了。
琉璃從前就是大戶人家里頭的家生子，一出娘胎，過的就是衣食無憂的日子，雖然比不得主子們，但至少吃穿不愁。
她根本就不知道村子里的窮苦人家過的是什麼日子。
像賈家這樣的有錢人家，家里每個人，年年都能做一身新棉襖，在一些普通百姓眼里，那都是神仙一樣的日子了。
一般的普通人家，譬如村長趙五家，幾年才會做一身新棉襖穿。
還有趙錦織家里，都是趙錦織穿過的棉襖，改一改，給弟弟們穿。
這就是日子過得不錯的了。
雖說不能年年做新的，但最起碼家里人人都能穿上棉襖，冬天不至于挨凍。
再差一點的人家，一家幾口人，可能只有一件棉襖，誰要出門給誰穿，其他人一到了冬天，就躲在家里，擠在一起取暖。
還有些窮苦人家，全家連一件棉襖都做不起，又要出門干活兒，沒法子了，就往襖子里絮點蘆花。
蘆花輕，又扎得慌，根本就不保暖，北風一刮，那刺骨的寒風就順著蘆花的縫隙往人的身上刮，穿這蘆花衣，還不如多往身上套幾件呢。
琉璃還在繼續說那個老太太。
“她腳上穿了一雙草鞋，我看那腳趾頭都凍得腫起來了，身上還有一股怪味兒，琥珀問她是怎麼來的，問了好幾遍，她才說是自己一個人走過來的，這樣冷的天，她抱著一個吃奶的孩子，一路走過來，那孩子都凍得沒什麼聲響了。”
山桃吃了一驚︰“吃奶的孩子？跟小狗子一樣大嗎？”
琉璃搖搖頭︰“比小狗子小好多呢，我們幾個人都尋思著，這孩子應該是還沒滿月。”
這幾個丫頭都照顧過小狗子，知道一個孩子從剛出生到現在滿月是什麼樣子。
山桃抬頭看看天，老天爺陰沉著臉，北風一陣緊似一陣，馬上就要下雪了。
這麼小的孩子，即使一路被小被子緊緊地裹著，也還是會凍病的。
“福哥兒呢？”
“福哥兒和小狗子在東屋呢，瓔珞和金釧在守著，沒叫他們出來，怕那老太太驚著他們。”
山桃點點頭。
是要防備著些。
這老太太不知道是什麼人，也不說自己從何處來，來做什麼的，懷中抱著的孩子又是誰的，就大咧咧地闖進來，還在門口大吵大嚷。
虧得早早地把她叫進來，不然，一會兒在外頭吵得叫路過的人都知道了，孫家就得丟臉了。
進了正院，還沒進屋子，就听見一個老太太在大嚷︰“快把你們夫人請出來！我送了個寶貝給她！她得謝謝我！她要是不謝我，我就把這孩子摔死！”
山桃忍不住蹙眉，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一個鄉下老太太能有什麼寶貝？
進了屋子一瞧，琥珀和東珠正站在門口，那老太太守著燻籠坐著，手里果真抱著一個孩子。
可那孩子也不知道是死了還是病著，老太太鬧得這樣凶，這小孩子卻一聲也不吭。
“夫人。”
幾個丫頭紛紛向山桃行禮，山桃點點頭，叫琉璃去把牛媽媽請來︰“讓牛媽媽帶幾個使喚婆子來。”
一會兒真的動起手來，山桃和這幾個嬌滴滴的丫頭可都不是這鄉下老太太的對手。
山桃進來後，老太太就安靜下來，她盯著山桃上下打量了一陣子，才開口問道︰“你就是這府里的夫人，賈山桃？”
“大膽！”琥珀虎著臉呵斥老太太，“你一個鄉下婆子，怎敢直呼我們將軍夫人的名諱！”
“將軍夫人？”
老太太愣住了，明顯不知道山桃現在已經是將軍夫人了。
她在打量山桃的同時，山桃也在打量她。
這老太太瞧著十分眼生，山桃可以肯定，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不認識這個老太太，甚至從來沒見過這個老太太。
也不知道這個老太太到底為啥來找她。
“老太太，我就是你要找的賈山桃，你先坐吧，我听丫頭們說，你從來到現在，一口水沒吃，一口點心也沒踫，這大冷天的，不吃不喝怎麼行呢？”
山桃率先坐到了大炕上。
她當著老太太的面兒，脫去了外頭的斗篷，脫下了小靴子。
琥珀又趕忙把手爐遞給她。
“琥珀，你叫翡翠玳瑁幾個，去摘星館跑一趟，說這天馬上就要下雪了，瑩瑩身子弱，叫摘星館上下夜里警醒一些，切莫叫風吹著瑩瑩，你再親自跑一趟，叫方正領著幾個小子去街上找找人，看看瑩瑩和照慶到底去哪兒了，怎麼這會兒還沒回來。”
山桃溫聲軟語地吩咐著丫頭們辦事，刻意沒搭理老太太，直等到琉璃進屋，朝她行了禮，說牛媽媽來了，山桃才安下心，轉過頭笑著問老太太︰“我年輕，不認識幾個人，不知這位老太太，要怎麼稱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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