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品突然對墨安暴踹,一是失望與怒其不爭。
二是暗廷有人與余孽勾連所帶來的後果實在太大。
大到嶺南有些承受不住的地步。
使得黃品第一次遷怒于人,借此發泄心中之怒。
不過只是最初幾腳踹的用力,隨後便有些後悔。
只是看到墨安那副甘願挨踹,沒一點醒悟的樣子,心里的火騰的一下又竄了起來。
但繼續踹過去的力度卻小了許多。
在任囂開口相勸後,更是立刻停了下來。
“他明白狗屁的義字!
讀了那麼多書,還不明白小義遇到大義該如何抉擇?
再者,新軍差不多都歸他們統領了,站的還算低?
連勾連背後真正的禍事都看不清,他不挨踹誰挨踹!”
喘著粗氣說到這,黃品又瞥了一眼墨安,見還是一副剛才的模樣,氣得又抬起了腿。
不過想到已經提醒到這個地步,這小子居然還是沒明白的樣子,實在是有些怪異。
將腳收回又回想了一下墨安先前的解釋,黃品猛得明白過來。
坐回案平復了一下情緒,黃品抬手指向墨安,“你是什麼都看得真切,就是不願與我明說,只為保全雲文與你那個義字?
還是覺得只需揪回來那些勾連余孽的間者,再把之前趁著監視之便而有所聯絡的楚人出身將領給或殺或關,就能解決了這事?”
看到墨安終于苦笑著要開口,黃品卻不給機會,搶先一句一頓道︰“出了這種禍事還敢扯那些彎彎繞,那接下來到底還用不用兵,用什麼兵,從哪弄兵出來,都由你來定奪。
听好,沒與你說笑,若給不出個決斷,那就一直琢磨下去。
一日不成那便一月!
一月不成,那便琢磨到你我都得死的那一日!”
墨安這次真慌了,趕忙再次跪地,“弟子分不清輕重該當受罰,鉅子千萬莫要氣壞了身子!”
“錯的也不是他,而是雲文失察。”任囂輕輕拍了拍黃品的胳膊,搖頭正色道︰“不要和他較勁兒,你也該好好靜一靜心。”
听了任囂的話,原本冷著臉的黃品驟然變得頹然,“靜心?我現在靜心還有用嗎?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再也無法彌補。”
看似撒出去的近千人當中只有十幾個與外邊有了勾連。
只需控制住這十幾人,再著重關注他們勸說的將領便可。
可這十幾人是因為裝著滲透所需財帛的大車車轍印不對而露出的馬腳。
可以說這是以最蠢的方式暴露。
更為隱蔽的,還不知道有多少。
即便是沒有,黃品不敢再去賭。
之所以近兩年以來所賺取的財帛,以及對陣的繳獲,大把大把的往下撒,就是因為南軍將士大多出身楚地。
想讓人家在故里動手,不給夠利益怎麼能行。
當初建立暗廷,或多或少也確實有些監視的心思。
可最不願發生的事情到底還是發生了。
而且還是沒有任何辦法可以逆轉。
緣由很簡單,暗廷在他眼里是情報部門,而暴露後在嶺南將領眼中就是他對內的爪牙,堪比大明的錦衣衛。
換了誰,誰都要心里打鼓。
而這還不算完,更算不得太大的事。
最可怕的是,暗廷里的人不但有勾連余孽的,甚至還在反向滲透。
如此一來,他在那些將領眼中就是個無情無義隨時會對他們下手,可真到下手的時候又下不明白的那種人。
兩邊不僅信任沒了,還會讓一些人生出輕視。
如果強行按原來的計劃執行,有極大的可能出現臨陣倒戈的情況。
若先把嶺南的隱患解決再出兵,那這兩年的準備就全白費了。
蒙直與那些叛逆不會給他那麼多時間。
采取懷柔的手段,沒個一兩年根本沒可能把那些將領的人心再攏回來。
采取強硬的手段,倒是來得快。
畢竟以紅水一戰打出的威望,至少靈渠大營與新軍是他的擁躉。
再不濟將借道的李超與鄭祿的幾萬人馬給調回。
強壓其他幾個大營並非是難事。
可口服心不服只會將隱患堆積的更大。
相當于給自己埋雷,到了吃勁兒的戰事時必然會爆發出來。
或是出兵的出現臨陣倒戈,或是留守的嶺南發難,也或許是兩種情況同時出現。
真到了這個地步,就是神仙下來也難以翻盤。
縱然沒出現種種狀況,跟上緊發條一樣的嶺南也經不起折騰,有關戰爭的物資生產更是不敢停下。
可以說原本佔了大勢的嶺南,進入左右兩難的境地。
所以黃品與墨安說的一半是氣話,一半是剎那間感覺到絕望,真希望能有人給個解決的辦法。
可回過頭來想想,連他這個知道歷史走向,堪比開了掛的人都感到絕望,其他人又能有什麼辦法。
而任囂在听了黃品的話後,變得啞然無語。
是啊,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想要彌補回去談何容易,又該如何去彌補。
沉默了良久,任囂先是重重一嘆,隨後神色變得決然,“最先出兵改為臨賀大營龐安部、四會大營郭重部、布山大營出營的老卒,且由我領兵出嶺。”
听了任囂的打算,黃品同樣沉默了良久才苦苦一笑,“這樣安排只是表面上的安穩,也是自以為的安穩。
真若是這樣做,只會讓誤會加深。
甚至會有人認為要故意讓他們送死。
真到對陣之時,要麼沒有士氣,要麼干脆站到余孽那邊。”
見黃品沒有繼續頹然下去,任囂稍稍松了口氣,將黃品的茶碗滿上,透著鼓勵與期望道︰“不要急,離些出兵怎麼也有兩月工夫。
先前那麼多難事都被你輕而易舉的解決,只要你能靜下心,這次也一樣。
千萬不能沒了心氣,不然我等一眾人危矣!嶺南危矣!大秦危矣!
陛下幽泉之下也必當失望至極!”
看了一眼出于好心,但卻將壓力全拋過來的任囂,黃品用力揉搓了幾下臉頰,打算靜下心仔細琢磨琢磨。
可心里卻像是有團火在燒一樣,煩熱的怎麼也靜不下心。
拿起陽滋的因與賬冊再一次快速翻了翻,黃品先是用力一拍案幾,隨後猛得起身,邊往外走邊對墨安與黃蕩道︰“跟著我到外面走走。
另外,你們倆已經是領兵的將領,不管站的高低,眼界寬窄,此事也該好好琢磨該如何應對。
若是有了想法,只管與我說便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