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項氏叔佷的煩悶,巨大車輦上的嬴政則是心情極為舒暢。
祭拜過大禹之後,道路兩側圍觀車隊的黔首多如在雲夢澤之時。
這意味著隨著六國余孽的陸續落網,吳越之地的黔首再不易被煽動。
失去了黔首做為支撐,還未落網的余孽也不會再翻出多大的浪花。
東南之地的頑疾,終是有所松動且有了些成效。
自打踏入陳郡以來的種種憤懣,也終是消散了大半。
車隊緩行了幾日,見圍觀的黔首已經寥寥,心情大好的嬴政出于對大海的好奇與向往,不再堅持乘車趕往濱海。
最後的幾十里路程,再次改為乘船。
江上由大小二百余艘船組成的船隊一直都是刻意放緩了速度。
在嬴政登船後,船隊再不必刻意緩行。
稍稍放開些速度後,只是半日便由江入海。
雖說入海後風浪比之江面上大了許多,舟船十分顛簸,可第一次看到大海的嬴政還是極為震撼與激動。
尤其是遠眺無邊無際的海面時,有別于陸地上的那種無邊無際的寬闊感,讓人心潮澎湃的同時,胸中煩悶也一掃而空,甚至隱隱生出一股沖天的豪邁。
這種感覺讓嬴政對觀海的興致更為濃烈。
為了望得更遠,讓這種感覺更為長久,嬴政登上了船上最高處的望樓。
不過越是高處,海風便是越大。
出于為了嬴政身體的考慮,不只是太醫令要將望樓灌風的兩面封死,就連李斯與胡毋敬幾個重臣也是這個意思。
“陛下,還是將風口封上吧。”
“望樓不似大殿寬廣,海風聚攏而進的更烈,怕是傷人。”
“陛下,還是下去觀景吧。”
“萬事都沒有陛下的身子重要,還是莫要在此觀景。”
……
見幾個重臣相繼勸慰,嬴政卻還是沒有開口應下。
最為急迫的太醫令較絞盡腦汁的琢磨了一下,眼前一亮道︰“陛下,封堵的四面並非要用木板。
可將車架上安國侯制酒出的水玉拆下封上,既免了烈風吹拂,又能看的真切。”
“你這提議倒是個好辦法。”
終是開口的嬴政好似是答應下來,可轉身走到望樓的橫桿前卻張開雙臂繼續道︰“朕不是那嬌弱之人,不必擔心。
且難得行于海上一次,不吹吹這海風,豈不是一件憾事。”
放下手臂,轉回身對太醫令擺了擺手,嬴政笑吟吟道︰“只管安心,不管出了什麼差錯都不會怪罪你。”
太醫令罕見的顧不上表情,嘴角向下一搭的就想再開口繼續相勸。
不過沒等話說出來,蒙毅卻在接到郎官送來的一個小木盒後,快步走了過來,“陛下,嶺南傳信。”
听出蒙毅語氣當中透著欣喜,嬴政邊擺手示意打開小木盒的漆封,邊滿面笑容道︰“看來嶺南又有喜事了。”
站在不遠處的李斯見狀,眸光微不可察的閃了閃。
先是隱晦的瞥了一眼趙高,見趙高的神色雖然帶著笑意,可多少有些不自然。
李斯眉頭抖動一下,收回隱晦的目光,同樣布滿笑容的對嬴政道︰“安國侯不愧經世之才,到了嶺南也就一年左右便捷報頻傳。”
嬴政用揶揄的目光看了一眼李斯,接過蒙毅遞過來的幾封傳信。
來回翻了翻,見信的漆封不同,有蓋了嶺南官印的也有蓋了陽滋私印的。
嬴政略微想了想,先拆開了蓋著官印的信件。
飛快地掃過信件,嬴政神色先是一凝,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不過怔了一下後,嬴政便用力舞動了一下手里的信件,哈哈大笑道︰“真是朕的麒麟兒!
剛剛克復紅水兩岸,緊接著便順著紅水北上大敗安羅人,且又向北拓地四百里!”
將信給蒙毅與李斯遞過去,嬴政嘴角噙著笑意拆開了陽滋的信。
雖說在拆信之前就預料到是誕下子嗣之事,可看了陽滋親筆所寫,嬴政還是激動的難以自制。
用力握了握手里的信,目光又在眼前的幾人身上掃了掃,發覺不是與蒙毅說這事的好時機。
嬴政竭力壓下無比的激動與喜悅,對著站在望樓樓梯上的銳士吩咐道︰“幾喜並至,當宴飲相賀!
速去安排酒食,朕要與幾位大秦重臣迎烈烈之風,暢飲觀海!”
分別傳閱傳信的幾人,臉上雖然都帶著濃濃的笑意。
可其中卻有真有假,以及復雜與彷徨。
胡毋敬年歲大,又沒有太大野心,自然對捷報欣喜萬分。
蒙毅雖然年紀尚可,但一樣沒有野心。
加之不但象郡全境握在大秦之手,還又向外拓地數百里都出自黃品的手筆,自然是喜上加喜。
一直跟個若有若無之人的胡亥,笑容當中自然也有欣喜。
不過比重更大的也是陪笑,以及不屑。
在他看來,一年間舉兵數十萬居然只向外打下四百里之地。
黃品顯然是謀略不復先前,膽氣也不如以往那樣大。
如果換了是他統兵,恐怕僅僅數月間西南諸蠻之地便能落入大秦的兜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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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
他這輩子怕是都沒有領兵的時候。
李斯老奸巨猾,笑得讓人看不出絲毫破綻。
但是拿信的手卻略微抖上了那麼兩下。
心中不但沒有一絲如臉上那般喜悅,甚至又一次生出了絕望。
他實在是難以想象黃品是怎麼做到這一切的。
僅僅一年!
既能安撫住嶺南百越之人真正歸心大秦,又能向外拓地。
難道黃品會分身術?
亦或是那些甌雒之人實際上不堪一擊,是屠睢與任囂太過無能?
但這個念頭只是在李斯腦海里一閃而過,且也不想去過多琢磨。
黃品是怎麼做到的已經不重要。
重要的是搬倒黃品如去搬倒山岳。
只要嬴政在,再多的尋常手段也根本奈何不得黃品半分。
而一想到此,李斯竭力撐住臉上的笑意,又一次隱晦瞥向趙高。
而趙高同樣在笑,且笑容最濃。
可笑意之下卻滿是復雜。
安定嶺南是黃品的分內之事,可為國拓地卻是潑天之功。
趙氏子弟雖然跟著分了些功勛,但與黃品相比可謂微不足道。
反而是另外一家趙氏子弟在其中大放異彩。
不知道是不是黃品有意為之。
此外,接連如此獲取功勛,他與黃品間已經不是站在同一處,矮上半頭都不止。
不管是面對關東士卿,還是于嬴政心中的地位,他對黃品而言已經可有可無。
待黃品回咸陽之時,必當將是下一個李斯。
且到底鼎力助誰登上二世之位,又成了未知之事。
若是不助胡亥……
那麼他這一生都將與相位無緣。
難道真要與李斯聯手?
想到這,趙高悄悄看了一眼胡亥,又偷偷看了看喜不自禁的嬴政。
心中的數個念頭相爭相搏了片刻,趙高將信遞還回去的同時,低垂下的眸光閃起一抹決然與狠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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