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有客人來買東西，喜姐兒就系了圍裙，戴了頭巾在弟弟身邊打下手，順便學習賣東西。
顧寧看店里沒他需要做的，招呼一聲，出門往對面濟世堂走了。
過去七八日，上次開的藥也差不多了，主要是一個兩個不讓他干這干那，他要親自去看看到底有多嚴重。
黃老大夫摸摸脈︰“倒是沒什麼大礙了，想再調理一下。我再給你開幾副藥。”
顧寧大驚，那藥是半點不想喝了，他苦著臉︰“沒有其他法子了嗎？”
黃老大夫看他一眼，什麼都沒說，眼神很明顯，這麼大的人還怕吃藥。
萬物相生相克，皆有規律，法子當然多的很。
黃老大夫並不勉強，治病就醫需要病人配合，病人不願意吃藥，換一種就是。
“日食三顆棗，百歲不顯老。”
他招呼伙計，給顧寧稱了兩包棗過來，“一天三五顆，當零嘴兒吃了。”
于是顧寧開心的拎著兩包零嘴兒，不，兩包補品回去了，他就喜歡這種小錢辦大事的感覺。
下午又去了一趟糧店，買了一百斤黃豆，讓伙計給送到店里。順便問了下小伙計，粉條的事情掌櫃有回音沒。
小伙計說跟掌櫃的說過了，等掌櫃的回來有信兒，自己就跑一趟給他送到顧記豆腐去。
顧寧謝過小伙計，送了一塊豆腐和新出的香干︰“請你吃零嘴兒~”
小伙計也听大家討論東街上開了家豆腐店，一直說去嘗嘗呢，他樂呵呵的接下︰“謝謝顧掌櫃~”
顧掌櫃在街上轉了個遍，去羊肉攤上花六十文買了兩斤羊肉，今天他喝羊湯了，覺得很不錯，晚上回去給牧野和阿信炖羊肉吃。
又去布店買了些布，才去學堂接弟弟。
到了學院門口，阿信還沒出來，倒是遇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一身深藍儒衫，手搖一把山水圖灑金扇，端的是一副風流俊雅，謙謙公子模樣，前提是你不細看其相貌的話。
那真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張臉，眉毛是眉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讓人看過即忘。
他身邊還有兩位同行的，看相貌打扮應該都是附近學院的書生，但氣質也是一言難盡，只能說近朱則赤，近墨者黑。
每個人的相貌不同，俊美者養眼，丑陋者特色，就算再平常的人，也總會有一兩處有特點的地方，比如雙眼迷人，又或嘴唇小巧。
沒有一處不美，也無一絲可取的也是少見，顧寧心里默默想，倒是可以派去做間諜。
“阿寧？你可是阿寧？”那人走近，這熟稔又不確定的語氣怎麼回事？
顧寧努力在記憶中翻找這個人的影子。
對面見他久不出聲，臉上換上陪笑，眼中露出精明，明明虛情假意，偏偏要作出一副深情模樣。
以顧寧工作多年，上班加送外賣的經驗來看，老板的、同事的、顧客的各種真情的、假意的、虛偽的笑容和語氣，他一眼便知。
眼前這人簡直就是虛偽到了極點，憑借著這股子虛偽勁兒，顧寧總算把人從記憶中給挖出來了。
朱萬全，朱員外家的公子。
朱秀才，哄騙原主的渣男！
顧寧不予理會，冷冷瞥他一眼轉過頭去。
那不耐煩，那驕縱的表情，是阿寧沒錯了，但是為何瘦了這麼多？
看，看起來清秀可人。
朱萬全咽了口口水。
“听說你前段時間生病了，現在可是好點了？”看顧寧看他了，朱萬全那關心的語氣，讓顧寧抖了一身雞皮疙瘩。
顧寧想起這人之前的所作所為，就覺得惡心。明明沒看上原主，卻想花人家的錢，一邊吊著人家，一邊又在背地里看不起。
這樣的人他不想多說一句話。
他往旁邊挪一步，那朱萬全便跟上一步。
顧寧不想跟他有過多糾纏，原主是一時被豬油蒙了心，就算他不過來，時間長了也會發現自己被利用。
自己現在和牧野好好的，以前的就過去吧。
現在阿信馬上也要出來了，顧寧深吸一口氣，快刀斬亂麻︰“敢問朱公子，既然知道我生病了，怎麼一次也沒來看過我呢？”
“這，這不是最近夫子學習抓的緊，我出不了門，但我這內心可是擔心的緊啊！”
“你也知道咱倆的情誼，我听聞後日日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朱萬全語氣戚戚然。
“打住，打住啊！我跟你可沒有什麼情誼，非要說有情誼的話，也就是我給你花錢的情誼了吧？”
顧寧簡直要吐，已經逐漸沒有耐心。
朱萬全一張臉漲紅，他花過顧寧的錢不假，但是這樣明明白白被說出來，他頓覺難堪。
最重要的是，之前哪次顧寧見了他不是討好恭維，這次居然對他愛搭不理。
這心理上的落差他有點接受不了。
朱萬全的兩個伙伴在一旁現場吃瓜，朱萬全出手闊綽，大家都願意跟他玩，沒想到私下他竟然花一個哥兒的錢。
而且他總是炫耀說那哥兒有多麼的崇拜他，仰慕他的學識，今天他們可是親眼所見，朱萬全被那個哥兒落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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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可得給其他人好好講講。
朱萬全他爹給他零花不少，他平時大方慣了，出去花錢的時候大家都捧著他，討好他，經常一不小心就會拮據。
正好踫到一個想討好他的哥兒，跑前跑後圍著他轉，吃飯喝茶听曲兒，一概不用他管，他也樂得省錢。
但是顧寧只是村里的一個哥兒，他爹說了，以後等他考上舉人後，要給他說一門官家的小姐，對他以後的仕途有幫助。
所以他假裝沒看出那哥兒的心意，平日里則以朋友的名義相處。
別人見他跟一個哥兒走的近，經常一起出入飯館茶室，便打趣兒︰“這是你的相好？”
朱萬全嗤笑︰“那哥兒肥胖丑陋，我又怎會看上，只是他追我追的緊，為了不駁他的面子，偶爾見一面罷了。”
他心里不屑，卻又享受這種恭維，都是他給別人花錢別人看他臉色，難得有一個給他花錢還看他臉色的。
偶爾一次又怎會被人瞧見，大伙兒心知肚明，但是都不說破，誰讓朱萬全家里有錢呢！
于是有人一往直前，有人假裝不懂，有人冷眼旁觀。
顧寧越是避之不及，朱萬全內心越是蠢蠢欲動。
看著朱萬全丟了面子，還欲往上湊的嘴臉，顧寧瞬間炸毛。
真是武則天當寡婦，讓人失去李治。
“之前我天天追著你跑的時候很得意吧？”
“現在看老子貌美如花，後悔了？告訴你，沒門兒！！”
“我承認我以前眼瞎，但是現在你好歹看看你自己，哪點配得上我了？”
“以前的你愛搭不理，現在的你高攀不起！”
“順便說一句，我家那口子天上地下第一帥，你連一根腳指頭都比不過他。”
“沒听過一句話嗎，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顧寧一頓文明輸出，感覺渾身神清氣爽。
朱萬全怎是一個字都沒插上話，這樣嬌蠻縱橫的顧寧他還是第一次見，他居然有點心跳加速。
“哥哥，什麼是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低頭，阿信背著小書包已經在他跟前了。
“乖，不是什麼好話，別听哦！”
顧寧用力看幾眼阿信白白淨淨的小臉洗洗眼楮，氣哼哼的拉著人回家了。
朱萬全還愣在原地，沒回過神兒來。
依稀還能听到那小孩的聲音傳來︰“哥哥，你說貌美如花是夸自己嗎？”
顧寧︰“當然了，你哥哥不好看嗎？”
無意路過的柳長風，有幸了目睹了全過程，他晚上回去繪聲繪色的講給阿舟听。
語畢，又作西子捧心狀︰“若是有一日，阿舟也能在旁人面前這般夸我便好了~”
左子舟忍了又忍，最終忍無可忍，這人怎麼一天天的這麼多戲？
他把枕頭甩在柳長風臉上︰“你要是不睡就出去！”
他就不該一時心軟，開門讓這個家伙進來。
柳長風也不惱，笑嘻嘻抱住枕頭，湊近阿舟，一雙桃花眼在燭火里更顯得秋波瀲灩︰“會吧，會吧？會吧？？”
見阿舟不說話，欺身再近一步，把他的阿舟幾乎全攏在身下，牆上明明滅滅映出兩人的影子，互相糾纏，不分你我。
最後左子舟氣息不穩，半天才極小的回了一句“嗯。”
復又被覆住。
貌美如花的顧寧直到回到家心情才變好，都是原主之前留下的爛桃花。
還是不要讓牧野知道了吧？
雖然不是他的惹的，但是他現在頂著這張臉沒法解釋啊！
他想了想，蹲下身︰“阿信，今天我在學院門口跟別人吵架的事情，暫時不要告訴牧大哥。”
阿信對自己哥哥無腦信任，甚至已經幫哥哥找好了借口︰“是怕牧大哥擔心對不對？”
“聰明~”
兄弟倆懷揣小秘密回到家中，牧野和顧二牛已經把衣櫃等都搬回了家中，擺在了屋里。
東廂房的書房里也擺放了書桌，座椅，還有個書架。
顧寧興沖沖的把他的紙墨筆硯都放進去，這里擦擦，那里摸摸。
他終于有屬于自己的書房了。
他把阿信拎進去，趁著現在天亮做作業，不然對不起這實木的桌子和椅子。
顧寧終于舍得從書房出來，就看見牧野正在給院子里的桂樹澆水。
他上前去用手摸摸︰“是桂樹？”
沒有葉子，他看不出來。
牧野夸贊︰“厲害！”
顧寧心虛，他也不認識，只不過依稀記得自己說過，要在家中種一棵桂樹，肯定是牧野去尋了。
有責任心，還會掙錢，人帥活兒好的男人哪里找啊？
他一定是上輩子好事做多了，上天才會送給他一個男朋友。
他今日出去放了風，懟了渣男，又回家得了桂樹，哪一件事都讓他心情好。
心情好的顧寧今天晚上炖羊肉，好久沒下廚了。
先將羊肉清洗干淨切塊，鍋里加涼水準備焯羊肉，放入蔥姜，和一點點酒去腥。大火煮出浮沫後，把浮沫撇出來。
再加多點熱水，放進蔥段和姜片，倒入適量料酒，大火炖開後小火慢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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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加切塊的白蘿卜，還有一把今天買的紅棗，只出鍋的時候加鹽，再撒一把蔥花。
羊湯炖煮的時候，顧寧又順手和面烙了幾個蔥花餅。
面團里抹油，撒了鹽和蔥花，放鍋里的時候兩面再各刷一層油，做出來又香又軟。
顧寧發現，蔥花餅這東西就是要舍得放油才香。
羊湯炖的時間久了好吃，等阿信做完作業，又跟著牧野練完招式後，天都已經黑了。
不過也不要緊，外面是瑟瑟秋風，一家人在屋子熱乎乎的喝著羊湯，就著香噴噴的蔥花餅。
羊湯潤白，羊肉滑嫩，蘿卜吸足了湯汁，清甜可口。
顧寧長舒一口氣︰“果然秋天就是吃羊肉的季節啊！”
阿信撅起油乎乎的小嘴︰“哥哥做的比外面賣的還好喝！”
阿信永遠是這麼捧場。
一夜過去，樹上的葉子已然落了一半，地上一層金黃。樹上還沒落下的葉子在風中飄搖，隨時等待落葉歸根。
今日牧野倒是沒有再攔著顧寧出去，反而主要帶著顧寧要去田間看看。
倆人走在厚厚的落葉上面，將樹葉踩出一個一個淺淺的坑來。
越走周圍越是田地，顧寧納悶︰“這是要去哪里？”
牧野拉著顧寧微涼的小手，他體溫高，一會便將那只手捂得跟他的手心溫度一般高了。
他下意識放慢著步伐，怕顧寧跟不上自己的腳步。
“帶你出來走走，順便看看家里的地。”
顧老爺子走的時候，還給顧寧留下十畝良田，為了好管理，特意都給他換到了一處。
顧寧心虛，他的印象不太深了，想必原主也是不太操心，還好牧野比較靠譜。
已經到了村子的外邊，顧寧看著自家光禿禿的地，他蹲下來，捏了把土捻了捻，地力還行。
“沒種東西嗎？”
“種了，已經收了，本是租給村里你一個遠親的。”牧野也蹲下來看地。
“既然要做豆腐，便要了回來，給你種黃豆。”
就算不種黃豆，以顧寧現在的性格，也不會把地荒廢了。
地跟人一樣，都要好好養。
他得把一步一步都給阿寧規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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