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晌，段清寒伸手輕輕拍了拍小姑娘的腦袋︰“是的，小萌說的都對。”
不過很明顯，小朋友只是在對這個故事有一點自己的看法而已，因此並沒有再多說什麼，然後打個哈欠。
“困了？”段清寒把書放下。
小萌點點頭。
那看來是自己的睡前故事有了效果。
“既然困了的話，小萌……”
短信還剛要說話，不過小萌好像又想到什麼似的，眨了眨眼楮翻個身，想短暫的把這一點困意挨過去︰“對了哥哥！”
“嗯？”
原本已經困的不行的小姑娘好像就是要跟段清寒聊點什麼，于是又提起精神扯了扯他的袖子，雖然現在在臥室里說話，本來就只有他們兩個人能听見，不過她還是非常神秘的湊近了一點，然後壓低了聲音說︰“對了哥哥，你這個時候回來，是不是去見了趙醫生？”
段清寒說是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不過也沒什麼好瞞著自己妹妹的，于是還真的笑著點點頭︰“小萌真聰明，這是怎麼知道的？”
听到段清寒這麼說，小萌也非常驕傲的仰起頭︰“我猜的，厲害吧？”
得到段清寒肯定的回答，小萌這才眨了眨眼楮繼續說︰“那趙醫生最近怎麼樣啊？是不是太忙了？最近都沒有來看我……”
段清寒沉默了一瞬，其實他也不是不清楚，趙媛肯定會去找他的同事問小萌的情況。
不過因為上次遇見之後有些微妙，所以才沒有主動出現在小萌的面前。
但這些條件沒有必要在一個孩子面前說出來，因此他也只是笑著對小姑娘說︰“但她很關心你，今天還問了你的狀況。”
小萌听到這句話，眼楮一下子就亮了起來︰“真的嗎？真的嗎？那你有沒有跟趙醫生說我最近很乖？我最近本來就很听話……”
“有。”
段清寒摸了摸小萌的腦袋，不過還是有些好奇︰“怎麼突然想到問這個？”
“這個啊！就是突然有點想她了！”
小萌回答這句話的時候倒是很輕快，只是在回答的那一瞬間，眼楮四處瞟了瞟。
看得出來小孩子確實為這個答案做了一些準備，不過說謊對于一個這樣年紀的小女孩來說，明顯還不太熟練，因此段清寒以成人的視角很快就已經看出了端倪。
正當他猶豫著要不要裝作不知道，配合一下小萌這句話時，對方就已經先忍不住了︰“哎呀，哥哥我就是，就是……”
果然對于小孩來說，說假話本來就挺難圓上的，所以小萌在說出來的下一刻就已經自己破功了︰“好吧，其實我是在電視上看到的趙醫生……”
听到她這麼說，段清寒臉上的表情停頓了一瞬。
他幾乎是一瞬間就想到了小萌是怎麼看到的——想來也正常，趙媛這段時間的熱度確實很高，而他的父母本來就會下意識去了解她的情況。
他的父母本來就是喜歡了解各種各樣新聞的人，加上上次自己回家的時候，也跟父母簡單的談過一兩句，雖然當時的結果並不能算是多完美。
不過想想他們會了解或者探尋，也是很正常的事。
更何況這些跟小萌沒什麼關系，她現在最重要的事情還是把身體養好，然後接受手術。
而段清寒最擅長的就是隱藏情緒，做一個好哥哥好兒子，所以看上去毫無波瀾的對著小萌笑的笑，好像就跟剛才沒什麼區別一樣，輕聲說著︰“在電視上？怎麼會在電視上看到呢？”
而小萌也真的信了段清寒好像真的對此一無所知，顯擺似的精神了起來︰“你不知道嗎？哥哥，我在電視上看到了！”
好像提到這里的時候，對方就特別精神，剛剛的困意也似乎全都消失不見，看得出來，小萌真的很喜歡她，也默認段清寒會喜歡︰“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反正就是在電視上看的！當時爸爸媽媽在吃晚飯，就在電視上看到了！好像是一個采訪節目吧，趙醫生跟好多大哥哥大姐姐都在一起！”
段清寒手上的動作沒停，把旁邊的牛奶遞過來給小萌喝了一口，對方也很興奮地繼續說道︰“但是……！”
小萌換了一副很驕傲的語氣，跟段清寒顯擺一樣的說︰“但我不知道爸爸媽媽知不知道趙醫生，所以我沒有表現得很激動！”
大概也感覺出了小萌的驕傲，段清寒淡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小萌真棒。”
小姑娘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麼事，但依然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出喜愛。
得到了對方的鼓勵，小萌也更高興的說︰“而且我覺得媽媽爸爸也應該沒有感覺來！他們似乎也不知道畫面里的是誰，只是在吃飯的時候隨便找點東西看，所以我也表現的很好，只是在吃飯的時候多看了幾眼！”
“我也看不懂他們電視里在干什麼，不過趙醫生看上去到時候很開心！我感覺爸爸媽媽應該也沒有看出有什麼不對勁的，你看！我的保密工作做的好吧！”
段清寒倒也的確從小萌的話里面推斷出了一下當時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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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應該是他的父母還是想從某些方面了解一下趙媛的情況，但是又不太好意思直接在孩子面前表現出來，于是干脆就裝作吃飯的時候，隨便放一點節目出來看。
問題是阮溪荷跟段文生應該也知道，小萌可能是見過趙媛的，不過還是選擇這麼做，估計也有著一些打賭的成分。
至于打賭的成分是什麼，段清寒漫無目的的想，也許只是想看一看小萌對趙媛是什麼樣的情緒。
上一次自己跟父母的聊天，在這個問題上不了了之，也許他們並沒有放棄關注，只是用自己的方法繼續去了解。
段清寒無意從妹妹這邊獲取一些別的消息，因為要是從妹妹口中听到一些什麼，又總讓他有種似有若無的不安。
但現在話題已經挑起，而且小萌明顯有想要跟自己繼續分享的意思，那作為稱職的哥哥，自然有繼續傾听的義務。
小萌還說的很起勁︰“我感覺媽媽也沒有很關心的樣子，不過我都是偷偷看的，應該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
她說的沾沾自喜。
“不過我看趙醫生在電視里面笑得很開心的樣子，這是她的工作嗎？”
小萌眨著眼楮說道。
段清寒剛要說話，對方就已經迫不及待地繼續開口︰“對了對了，我還看到趙醫生跟一個叔叔關系很好的樣子，他們是同事嗎？”
段清寒準備拍一拍對方腦袋的手停在半空︰不過這個停頓並沒有超過兩秒，然後他就很自然的繼續把手了上去，輕輕的說︰“嗯。是的。”
沒有任何不自然。
于是小萌更興奮地繼續說道︰“所以對方也是個醫生嗎？哥哥知道是哪個科的嗎？平時忙不忙啊？我怎麼沒有見到過……”
段清寒的表情看上去沒有任何變化，甚至也沒有對小萌的問題提出質疑或者疑惑，只是沉聲點點頭，沒有立刻應和，但也沒有什麼別的反應︰“可能是吧，我也不太清楚。”
大概是在小萌的心里面，段清寒永遠是無所不能的，所以在听到對方這句話的時候還愣了一下。
段清寒也沒有給小萌多想的時間，只是淡淡的繼續補充了一句︰“畢竟哥哥也只了解你的科室。”
小萌眼楮眨了眨，也不知道有沒有听懂，不過還是點點頭。
“小萌。”
大概也是有了這個契機，段清寒也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沖動，用手指踫了踫小姑娘的鼻尖，用很溫柔的只屬于哥哥的語氣說道︰“如果……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樣無所不能呢？”
大概是開了一個頭，于是段清寒得以把下面的話也說出來。
“也許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樣無所不能，哥哥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也有不知道要怎麼做的選擇。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會覺得哥哥很無能嗎？”
段清寒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對小萌說這些。
明明剛才自己還在扮演一個完美無缺的哥哥，給妹妹講著睡前故事，滿足對方的一切願望。
可現在卻因為一個無關緊要的話題，一下子就想短暫的釋放身上的負累。
其實在剛說出了第一句話之後，段清寒就覺得是不是不應該對妹妹說這些，可是既然都已經說出來了，就沒有後悔的道理，倒不如讓自己完整的說出來。
真神奇，段清寒在這一刻想，自己居然也會有對妹妹說這些話的時候。
但很快他也沒有別的想法，想了想估計也是跟趙媛在一起久了的緣故。
畢竟有的時候表示一下自己的真實想法，好像也沒什麼不好。
只不過……
躺在床上的小姑娘眨巴著眼楮，好像沒想到段清寒會這麼說話。
“怎麼了？沒見過這樣的哥哥？”
說來奇怪，段清寒在說完這句話之後，竟然還更輕松了一點，對小萌笑了笑。
也許對妹妹示弱不是一個很好的方法，或者說至少現在不是很好的時機。
段清寒說完了又想著要不要補充什麼，畢竟自己也是第一次面對這個情況。
意外的是，他現在心里面只覺得輕松，雖然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解決，妹妹的病情還要繼續關注，父母的看法也沒有完全清晰，太多索性都處于懸而未決的狀態……但他居然會覺得輕松。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小萌在愣了一下之後，好像露出了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神情，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激動的……
段清寒看見對方的眨眨眼，然後笑了出來，甚至是期待的說道︰“哥哥，你的意思是，我也可以保護哥哥了嗎？”
段清寒听見她的聲音，怔愣片刻︰“……什麼？”
“以前我一直以為我能做的事情，哥哥肯定也能做到，而我做不到的事情，哥哥也能替我做到……”
“所以我一直覺得我只能跟在哥哥的身後做小尾巴！當然了，我不是說做小尾巴不好，我也很開心一直跟在哥哥身後！但有的時候也想過要不要能幫哥哥做點什麼，只是一直都幫不上忙，但你現在都這麼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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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萌甚至有些驕傲的叉著腰，眼楮亮晶晶的︰“那我可就能派得上用場了，我要當哥哥的保護者！”
段清寒沒想到這些話會從自己妹妹的口中說出，都有些沒反應過來，許是覺得這句話突然听上去有些沖擊。
“……什麼？”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當哥哥的守護者了！”
大概是太興奮，小萌甚至又重復了一遍︰“我可以不只當哥哥的小尾巴，還可以當哥哥的守護者了！”
要不是因為現在躺在床上，估計小萌就要挺起胸脯了︰“這樣吧，哥哥，你現在就可以告訴我，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或者不想對付的人，讓我來幫你！”
段清寒也沒想到小萌居然是這個反應，于是自己也有點驚喜︰“那你說說，小萌想怎麼幫我？”
“還有什麼我不想對付的人……小萌這麼厲害。”
“那是那是，我厲害的地方你都想不到呢。”大概是小蒙被段清寒也夸的膨脹了，驕傲的說道，“我有我自己的方法。”
原本誰也沒把這種童言無忌的話當真，可是段清寒下一秒就听到小萌說道︰“雖然我知道，我們這種小孩子在你們眼里看來就是被保護的對象，但我也知道！看書的時候看到了！說你們這樣的成年人，也有很多很多做不到的事情和不想去做的事！比如說有些話不想跟別人直說，就會換一種方式，彎彎繞繞的跟對方打太極，明明想拒絕的，卻要假裝答應，明明可以直接說出自己的訴求，卻要因為是個成年人而變得禮貌！”
段清寒這次是真的愣住了，沒想到這些話居然能從一個沒有上小學的孩子口中听到。
“所以我知道嘛，你們有的時候看上去禮貌，但也只是在應付不想應付的人，但我們跟你在一起的話，不就互補了嗎？”
小萌揚著下巴驕傲的說。
“如果我有什麼不高興的地方，哥哥肯定會幫我出氣，而且會用哥哥的方式幫我解決！換一個角度不也是這樣？如果你有什麼不想跟別人交流的事，盡管告訴我，我來幫你跟他們說，反正我是孩子！”
小萌語氣很興奮，但聲音里卻是說不出的認真，好像這些話已經是她想過很多次的內容了。
“你要是有不想搭理的人，我就幫你跟他們說，我說我哥哥不想理你，反正我們小孩子的話在他們口中可能不算什麼，但是意思已經表達到了！這樣豈不是很好！”
“你看，這樣我不想做的事情你幫了我，你不想做的事情我也可以幫你……”小萌說著說著都已經開始摸著下巴暢想了，“我們就是最完美無敵的兄妹！”
段清寒從短暫的吃驚中回過味來，心里五味雜陳，但更多的是感慨。
他沒想到這些話居然真的能在妹妹的口中听到。
他不知道小萌這些話想了多久，是不是一時間心血來潮，還是偷偷在心里演練過幾遍。
但無論如何，這些話都很像對方伸出柔軟卻堅定的手，輕輕在心里為自己撫平皺褶。
“真好，以後我也有人保護了。”
段清寒甚至第一次在跟妹妹對話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于是很真誠的笑了笑。
小萌揚著下巴，然後想到什麼眼球忽然一轉︰“當然了，我也可以做的事情不只是保護哥哥！”
小萌想到這里還裝模作樣的咳嗽兩聲︰“我的意思是！我還可以幫哥哥做些不一樣的事情！”
“比如哥哥有什麼話自己說不出來，我也可以代為轉達！”
說到這里她甚至還扭捏了一下，估計自己腦補了一些故事︰“比如想跟誰留言，我也可以幫你傳小紙條……”
“當然了，我的這些話里面，對象不只包括趙醫生！”大概是第一次說這些話，小萌也有點緊張，所以在最後補充的時候還是露了餡。
段清寒終于忍不住失笑。
像他這個年紀的孩子還不知道如何表達，或者說，在他們的世界里，表達是一件更純粹的事情。
不需要想著各種各樣的彎彎繞繞只需要思考當下想說的情感是什麼，而這份情感要不要在此刻表達給對方。
如果有不想當面說的，那就用小紙條……在他們的世界里，這已經是比較委婉的方式了。
不用考慮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因素會造成的影響，不去思考人和人之間是否有那麼多需要維護的關系，更不用去擔心，如果一句話沒有說好，可能帶來的後果是不是從此這段關系就萬劫不復，或者再也無法回到最初。
畢竟在孩子的視角里，如果能好好溝通、好好表達，那就一定會有好結果。
而如果沒有迎來這個好結果，那也一定不是自己的問題，就可以輕輕松松的拋掉。
大概是第一次想到這里，段清寒也忍不住繼續問道︰“那依照小萌的意思，你想幫我表達什麼？”
“嗯……”
小萌估計也沒想那麼多，只覺得能幫哥哥表達就已經很好了，因此根本就沒有考慮後續的事情，于是被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明顯停頓了一下︰“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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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是不是覺得趙醫生工作太忙，沒有空跟你聊天？”
段清寒︰……！？
“我說的是那個同事叔叔啦，就是在電視上那個！”小姑娘繼續童言無忌，“不過哥哥你要知道哦，人家工作確實很忙，但如果你想的話，我就在下次跟趙醫生見面的時候偷偷把她拉到一邊！然後跟趙醫生說，我哥哥其實也想多跟你說話！”
段清寒︰…………
他也沒想到他的父母都不著急這件事，只是很好奇自己的態度，反倒是妹妹先開始關心起來了。
關鍵是小萌眨著眼楮非常期待的看著他，好像很想要出一份自己的力一樣︰“我說的對吧，我可以隨時供你差遣！”
“我覺得小萌說的很有道理。”
段清寒用非常認真的語氣說道。
“真的嗎？真的嗎？”
小萌在接觸到他這個語氣之後，立刻高興了起來︰“我就說嘛，早知道我就應該早點把這個方案告訴你，我就可以幫你很多忙了！”
“不過現在我也沒有想好。”段清寒語氣半真半假的說。
畢竟這句話是真的，因為跟對方後續的情況完全要看小萌的病情。
倒不是說自己跟她在不在一起，需要看小萌生病的情況，只是因為現在兩個人都很關心這件事，更何況移植本來就不是一個小手術，雖然作為供體的段清寒承擔的風險相對較小，而小萌才是整個手術的核心，但也並不代表就可以輕松把這件事情略過，依然要在各個環節都保持十二萬分的小心。
所以趙媛也沒有提過這件事，也是知道大家都會更加把此刻的注意力放在孩子身上。
“你看啊，現在趙醫生工作這麼忙，如果我突然這樣過去，肯定會惹她心煩……你說對不對？”
小萌雖然沒有太弄懂里面的邏輯，但已經習慣性的會跟著段清寒的思維走，所以也懵懂但肯定的點點頭。
“如果我們這樣做的話，說不定會事倍功半，”段清寒又用了一點嚴肅的語氣，“所以在今天晚上哥哥擁有了一個可以幫我忙的小女俠，只不過因為需要少女俠幫忙的地方太關鍵，所以哥哥要省著點用……等我需要你的時候，你要幫幫哥哥好不好？”
雖然這句話是個成年人都能听得出來，主要是想穩住小萌，不過孩子倒是只抓得住里面認真的重點，于是立刻深信不疑︰“好的哥哥，我到時候會嚴陣以待！”
段清寒看著對方的眼神，這才放下心來︰“那我就先謝謝小萌了。”
“這有什麼好謝的！”小萌差點就要激動的把手搭在段清寒身上了，此刻已經完全代入自己是個小女俠的新身份，“我可是要幫哥哥的人！”
于是在段清寒的斡旋下，兄妹倆的夜間故事終于到了尾聲。
小萌其實在剛才就已經有了點困意，只不過突然想到這件事情忙著跟張清寒講，所以才強撐，現在終于解決，原本就已經積攢起來的困意瞬間包圍了她，立刻就打了個哈欠。
“行了，那小萌就早點睡覺吧。”段清寒替小姑娘掖了掖被子，因為沒有要交代的事情了，所以小萌也順從的縮了進來，然後閉上眼楮。
“晚安哥哥！”
幾乎在說完這句話之後，沒幾分鐘就已經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看來確實是困了。
段清寒又在旁邊守了一會兒，確定對方真的睡熟了，這才小心翼翼的從床邊坐起來，動作輕而又輕的關上門，從她的房間離開。
雖然這個時間對小萌來說已經很晚了，但對于段清寒來講，離睡覺還有些余裕。
不過他還沒有回到房間洗澡，阮溪荷不知道在旁邊等了多久，兩人在二樓的樓梯間踫了踫面。
段清寒對母親的習慣還是有所了解的，現在估計是有話要跟自己說。
而且要說什麼，由于剛剛已經被小萌劇透過了，所以並不難猜。
“困了嗎？”
阮溪荷先問了這麼一句，不過很快就接了後續的︰“如果沒困的話，陪我說說話吧。”
段清寒站在原地不動聲色，只是往後看了一眼，發現這次段文生居然沒有在後面。
原本還以為又是一場跟父母的會談，現在看來至少可以只用跟母親聊天。
“你爸爸今天有點累了，所以先回去睡覺了。”阮溪荷當然也能猜得出來段清寒的一個眼神的意思，所以主動開口說道。
“你也不用太警惕，這一次媽媽真的只是想隨便跟你聊一聊。”
阮溪荷嘆了一口氣。
段清寒沒有回答什麼，又怕吵到小萌，所以動作很輕，不過還是跟著阮溪荷一起去到了三樓的書房。
阮溪荷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印花旗袍，雖然是在家里也依然優雅。
而段清寒到書房的時候發現，桌子上甚至還泡好了一壺茶，依然冒著裊裊熱氣，看得出來並沒有準備太久。
“听到你跟小萌講故事，想到你說完之後可能會口渴，就順便準備了一下。”
段清寒點點頭。想說點什麼，但又覺得沒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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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有一瞬間想跟母親說，沒有必要這麼客套，就算想聊也不用特地在旁邊等著，然後精準卡點，等自己出來的時候踫面。
也不用解釋為什麼段文生不在，更不用說為什麼要在廚房里面準備熱茶……
可是想了想，好像這麼些年以來他都是這樣跟父母溝通的，于是在他們心里這樣也成了習慣。
他們在跟小萌對話的時候，會更像一個普通的父親母親，會因為小萌想要撒潑耍賴吃甜點而假裝生氣，會因為對方偶爾的頑皮苦惱，也會因為對方的撒嬌而心軟……只不過每當在面對自己的時候，就又變成公事公辦的客套模樣。
這個問題要是想現在解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畢竟好像從自己去外地上學開始，跟父母就已經形成了這樣的溝通模式，就算他們想改，一下子也找不到源頭，更不知如何是好。
“今天工作還好吧。”
果然，又是熟悉的客套。
其實段清寒也知道，就算現在跟父母說可以越過這一環節，他們估計也不知道該怎麼樣開始溝通了。
好像錯失的時間就變得稀薄，就算想要彌補卻也找不到方法。
“工作最近都沒什麼問題，而且分公司那邊也蒸蒸日上。”
段清寒試著想要把話題引到他們想問的那一方面，于是還特地提到了分公司，也就是之前誤打誤撞給趙媛綜藝投資的那一家子公司。
果然在听到這樣的話之後，阮溪荷的表情瞬間有了微妙的松動，可很快又自我克制的停頓了一下，沒有再繼續追問︰“那就好。”
于是段清寒後面想要說的話也被對方壓在了喉嚨里，畢竟阮溪荷都不提了，要是自己再提起來好像又顯得有些尷尬。
“小萌在你沒回家的時候就一直念叨著你……”
阮溪荷眼看又要開口說一個跟此刻關系不大的話題。
這一次段清寒倒是沒有再繼續繞彎子︰“我知道了，她跟我說了你們看電視的事情。”
阮溪荷的听到段清寒如此開門見山的話之後，果然停頓了一下。
但她很快也意識到，段清寒不想再跟自己繼續說一些無所謂的客套話，因此也想了想之後干脆點點頭︰“小萌怎麼說的？”
大概是想起剛才小萌說話的神態，段清寒倒是輕松了一些，甚至唇角還帶了點笑意說道︰“沒說什麼，只是以為你們在隨便看電視……還跟我說沒有表現出來。”
這句話果然讓對方沉默了一瞬，但也能更快的切入主題︰“我們當時也察覺到了，不過也沒有跟小萌說。”
“其實孩子知道的事，看出來的事……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多。”
段清寒海語氣平靜地說道︰“有的時候一味的瞞著，也不是什麼更好的方式。”
阮溪荷好像因為他這句話有些內疚或者自責，沉默了一下才要解釋︰“我不是想要瞞著小萌的意思，只是我們兩個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這不是才……”
段清寒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心想果然如此。
其實他剛剛的話里面並沒有責怪阮溪荷的意思，只是想著可以開誠布公的跟父母聊聊。
而對方好像生怕說什麼話會讓自己不開心似的，因此有的時候甚至可以用誠惶誠恐來形容……就比如現在。
然而他們也都知道這並不是一個健康的親子關系，雖然他現在已經如此成熟，但這個問題也依然存在。
不過這個年紀了……提到這種關系，是不是有些可笑。
段清寒有些漫無目的的想著，然後听見阮溪荷開口。
“只是真的在一些意外情況下听到了這個消息，所以才忍不住想看一看的。”
阮溪荷說道。
“對方確實跟我們想的不太一樣，而且的確是一個很優秀的女孩子。”
段清寒沒有立刻答話。
其實自己父母的行為方式他也足夠了解，所以光是想一想就能猜到，一開始他們的確沒有把趙媛當一回事，所以只是用自己的方式隨便找人查了查，估計只知道一點基本的情況，因此上次才會這樣來問自己。
然而他們沒想到自己上次的聊天會如此不歡而散，所以他們雖然有些古板，但也不算太專制。
所以才會想要去了解，才會在小萌入睡的時候偷偷過來卡時間找自己。
段清寒看見阮溪荷欲言又止，但還是組織了一下語言，說了說他們今天的想法︰“我們的確沒有看完前面的綜藝，不過稍微搜索了一下，用我們自己的方式。”
“不是你想的那種，我們只是純粹以觀眾的視角在看。”
大概是怕段清寒誤會，阮溪荷又立刻補充了一句。
“是個很努力的孩子，所以我跟你父親為之前一些不太好的言論道歉。”
其實阮溪荷跟段文生還算是有點共情力的，所以並沒有特別傲慢，只是在這件事情上多少有點關心則亂。
“于是我們又看了一下，前兩期有她的鏡頭，不是故意要看到的，但確實在里面看到了你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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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清寒倒是沒有太意外，還點點頭繼續听她說。
“我知道你在這方面你有自己的考量，所以爸爸媽媽也不會說什麼，”阮溪荷頓了頓又繼續說，“而且在看了這兩期了解下來，我們也為上次聊天的時候說的一些話向你致歉。”
“其實我知道你們的意思。”段清寒有意想要制止住這種過于相敬如賓的聊天模式，于是直接開口說道，“也不用這樣小心謹慎，我畢竟是您的兒子。”
可是在說完這句話之後，段清寒依然看見阮溪荷抿了抿唇，好像有些擔憂的樣子。
“……就算上次我們聊天有些不愉快，但也並不是什麼不能解決的事情。”
段清寒在心里嘆氣，心想，看來想要把這個聊天方式轉變過來，估計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不過說來也奇怪，一開始自己根本就沒有想過要轉變這個聊天方式，也的確是在跟趙媛認識了之後，才漸漸有了這樣的想法。
但用趙媛的話來說，有時候rea一點也不是什麼壞事。
“好的，媽媽知道了。”
雖然阮溪荷的表情看上去也並沒有太松弛，不過至少還是听了一下段清寒的話。
于是段清寒也努力想把話題引到阮溪荷想說的事情上，因此主動問道︰“所以你們今晚看了她的節目？”
“隨便看了看，畢竟鏡頭不算太多，一會就看完了。”
見段清寒都開口了，阮溪荷也點了點頭︰“沒想到那次……”
大概是還是有點吃驚，不過在段清寒的眼神下，她還是繼續說了出來︰“我們看了那條新聞。你居然是跟她一起在地鐵上的。”
雖然話只說到這里，但段清寒也知道後面的未完的話。
比如阮溪荷想問的，為什麼會跟趙媛一起坐地鐵，而不是開車載著她或者叫司機，為什麼會願意一同回到醫院值班而沒有避開鏡頭，雖然也只露了半個側臉。
“當時的確是為了方便，而且在塞車的情況下，坐地鐵確實是一個很便捷的方式。”段清寒沒有什麼異議的說道，“畢竟我們要去的地方也不遠。”
“而且我們確實也看了，那孩子直接就在地鐵上開始搶救，然後又犧牲了自己的休息時間回去救治病人……”說到這里的時候，阮溪荷也有些感慨，于是又重復了一遍剛才最開始的話，“是個很好的女孩子。”
“雖然感覺你們還要很久才能對得上話，不過我還是先替她說一句謝謝。”
段清寒淡淡的說道。
阮溪荷也沒想到，自己兒子都開始替別人謝上了，愣了一下︰“你這怎麼……算了。”
“然後我們就看了有她在的鏡頭，于是順著鏈接就發現了還有一場新的直播回放。”
大概是終于能切入正題，于是阮溪荷也干脆把他們今天的流程也說了一遍︰“的確不是刻意想找，當時吃飯的時候正好跳到那里了，就跟著看了。”
段清寒的表情看上去沒有絲毫變化，明明之前還在跟趙媛說，完全沒有了解這場直播。
當然阮溪荷是不知道這個插曲的，于是默認段清寒對此完全知曉︰“果然是很好的孩子，里面那個看上去有點個性的嘉賓都……”
段清寒原本在耐心的听著，只是阮溪荷說到這句話的時候，他忽然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價格高昂的古董茶杯忽然在桌面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
阮溪荷也被他這個動作打斷，在抬起頭的時候，段清寒臉上卻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您繼續說。”
還好阮溪荷並沒有作他想︰“我們當時就感覺小萌在偷偷看，不過為了不讓她纏著我們說，于是就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
“本來我們也沒想著今天就跟你聊這個，所以也讓你父親先去睡覺了，只是沒想到小萌居然會主動給你提起來。”
“看得出來，小萌也很喜歡她。”
阮溪荷有點感慨的說。
段清寒點點頭︰“她當時是小萌的第一個首診醫生，所以小萌會喜歡她也很正常。”
“我們……”
阮溪荷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還特地深吸了一口氣，頓了頓之後才繼續道︰“我們今天來找你，並不是要跟上次一樣想跟你不歡而散，只是想單純的問一問你現在的想法和情況……”
“在小萌的病情有好轉之前，我確實沒有心思再想太多。”
段清寒淡淡道。
“媽媽知道！”阮溪荷有些焦急的補了一句，“說到底，我們想問的只有一句，那就是你的態度如何，我們的意思是……”
“就只能是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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