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子路易的喉嚨如同被火焰灼燒般疼痛。他下意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連續十七個小時的急行軍，讓他整個人都處在崩潰的邊緣。握住韁繩的雙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著，指關節因長時間緊握而僵硬發白。就連視野里也布滿了血絲，每一次眨眼都像是有砂紙在摩擦眼球。
但他終究還是趕上了。
\"感謝仁慈的上帝...\"路易在胸前劃了個十字，聲音嘶啞得幾乎听不清。
昨夜在奧爾良軍營接到父親那封措辭嚴厲的親筆信時，路易就知道事態已經危急到了何種程度——向來沉穩的菲力國王，字里行間竟透著罕見的焦灼與命令式的急迫。
沒有片刻猶豫，路易當即征調了軍營里所有能跑的馬匹。這才讓騎士和侍從們每人能有三匹騎乘馬輪換騎乘。那些被留在後方的征召兵，則由他的親信將領統率，以最快速度趕來。
這一夜，他們踏碎了無數月光下的水窪，馬蹄聲驚醒了沿途村莊的狗群。現在，朝陽已經升到頭頂，而他們終于趕上了這片依然在廝殺的戰場。
\"卸下行裝！披甲！換戰馬！\"路易強撐著用沙啞的嗓音下令，\"準備沖鋒！\"
為了保證行軍速度，騎士們都未著甲，路途上也顧不上給戰馬喝水，馬也累的氣喘吁吁。而這種狀態顯然不能作戰，需要一點時間來調整狀態。
侍從們手忙腳亂地為騎士們套上鎖子甲，喂戰馬吃下摻了鹽的豆料。整個過程充滿混亂——許多戰馬同樣精疲力竭，需要騎士的安撫才安靜。
路易焦慮地望向對面。一支約兩千人的帝國步兵已經開始向他們推進，陣列中閃爍著盔甲的光芒。
看旗號正是諾恩麾下最為精銳的呂貝克第一戰團，顯然是諾恩派來攔截的部隊，路易知道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快！再快些！\"路易心中幾乎是在咆哮，但他依然保持鎮靜，因為他知道這個時間不能短。
與此同時，瓦蘭正站在呂貝克第一戰團的陣列前方，冷靜地觀察著法蘭西騎兵的動向。汗水順著他的太陽穴滑落——不是出于恐懼，而是急迫。他同樣需要在路易完成準備前，構築好防線。
\"听我號令！\"瓦蘭的聲音在戰場上回蕩，\"各連隊，按之前規劃的陣型展開！\"
這個命令讓不少經驗豐富的連隊長心中都默默地嘆了口氣。傳統的步兵對抗騎兵陣型，講究的是緊密相連的盾牆和最大化的正面寬度。但瓦蘭要求的，卻是將整個戰團拆分成二十個小型方陣，排成前窄後寬的三道防線，每個方陣之間留下足以讓騎兵通過的間隙。
一名連隊長按照命令指揮著方陣移動，卻抽空看了一眼多雲的天空，嘴上默默的說了一句︰“看來今天是個戰死的好日子。”
“王太子，準備好了！” 接到副官傳來的消息，路易卻是沒有第一時間給予回應，反而依然死死的看著前面，敵人那堪稱奇怪的陣型。
路易疲憊的大腦花了數秒才理解其中的戰術意圖——這不是要阻擋他們，而是要消耗他們！
\"好膽色！拿這些精銳士兵的命，來賭我的失敗...\"路易喃喃自語。
帝國的每個小方陣都極其單薄，對路易麾下的1500名騎士來說，哪怕是拿尸體去填也能沖開不少。
但是這些小型方陣每個都會消耗法蘭西騎士本就不多的體力。就算路易的騎士能突破前幾道防線，等沖到諾恩本陣時，也必定傷亡慘重、精疲力竭。
而且按照諾恩一貫的算計，恐怕這些方陣中有不少是攜帶了火器的。
路易咬了咬牙，眼中閃過疲憊，痛苦，決斷，但是唯獨沒有恐懼。
\"傳令下去，\"他平靜地說，\"全速沖鋒，直取諾恩本陣。不要理會兩側的方陣，不要減速，不要停下。\"
\"他們要用士兵的命換我們的沖鋒勢頭，\"路易戴上頭盔，面甲下的眼楮燃燒著冰冷的火焰，\"那我們就成全他們。\"
在全體騎士的目光中，路易突然策馬來到陣前。他摘下頭盔，讓所有人看清他的臉——那張年輕卻已飽經戰火的臉龐上，寫滿了不容置疑的決絕。
\"法蘭西的騎士們！\"他的聲音嘶啞，但依舊能讓每一名騎士都听見︰“我們辛辛苦苦跑了一晚上，為的是什麼？”
“是勝利！是榮耀！還有金幣，領地和爵位！！”
\"而前面就是諾恩的本陣，抓住他，什麼都會有！\"
“以法蘭西王室的名義！抓住諾恩的勇士必然是一名伯爵！如果已經是了，那就再多一個！”
他猛地拔出佩劍，劍身在正午陽光下閃耀如火焰︰\"法蘭西的騎士們！請跟隨我！贏取勝利！\"
“目標只有一個！”劍鋒所指，正是諾恩那面高揚的翼獅戰旗。
回應他的是震耳欲聾的戰吼。一千五百名法蘭西最精銳的騎士放下面甲，騎槍如林般豎起。這一刻，疲憊與恐懼都被拋到腦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悲壯的狂熱。
路易重新戴好頭盔，接過侍從遞來的長矛。他最後看了一眼那個詭異的防御陣型，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瓦蘭沒得選，他路易同樣沒得選。
\"沖鋒！\"
黑色的戰馬如離弦之箭般射出。緊接著，整個法蘭西騎士化作一股鋼鐵洪流，以路易為箭頭，向著死亡走廊發起了決死沖鋒！
大地開始顫抖。
瓦蘭站在中間的方陣中，看到化身鋒矢的法蘭西騎士，也將最後一絲幻想拋棄。他知道，當路易選擇沖鋒時，那麼無論戰局結果，呂貝克第一戰團必然承受大量的損失。
“為了勝利！”
瓦蘭默默的念了這一句，同時最後再掃視一眼身邊，那是無數現在還生動的臉龐，他們有的見慣了生死，有的還躊躇滿志，但都有一個特點——活著。而瓦蘭則盡可能的記住他們，因為這是他作為將領最後的仁慈。
“抱歉各位，我不知道你們中有多少能活下來……”
下一刻，瓦蘭的目光中則滿是指揮官的堅毅與果斷︰“但！為了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