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星野源的話音落下，那被聖光逼退的墨雲雷獄仿佛被注入了最後的瘋狂。
無數粗壯如龍的紫黑色電蛇不再被動防御，而是如同被激怒的遠古巨獸，狂暴地撕咬反撲著那金色的光壁。
業火纏繞的巨大狐尾攪動得更加劇烈，每一次擺動都帶起毀滅的颶風。
整個天幕不再是涇渭分明，而是變成了一片聖光與毀滅雷霆瘋狂絞殺的混沌煉獄，空間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細密的黑色裂痕在兩種力量踫撞的最前沿時隱時現。
法神贊因周身鼓蕩的聖光猛地一滯。
一個將死之人，一個力量本就深不可測、此刻更被死亡逼出所有瘋狂的sss級……這堪稱極端的狀況的確是讓這位同樣站在世界之巔的法神陷入了極深的忌憚。
星野源說他想要將另一個sss拖入和他一樣的死亡深淵作為殉葬者，這話贊因信。
因為這個此刻正站在雲端的少年，就在不久前，曾兩度擊殺過sss級別的世間之巔，如果第一次的那位狡猾血族還可以說是根基不穩，進階倉促，算不得真正意義上的sss的話，可最近那次自倫敦一路蔓延至大西洋上空的那場曠世之戰卻是沒有人會否認雙方的強大的。
一名手下的確有過sss級至強性命的瘋子，說出這樣的話，沒人敢不信。
包括贊因。
下方的廣場，陷入了一種比死寂更深沉的凝固。審判官們忘記了呼吸，聖裁王面具後的眼神充滿了驚疑與動搖。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翻滾的墨雲與璀璨的聖光在羅馬城的上空瘋狂角力，撕裂蒼穹的雷霆與淨化萬物的聖焰彼此湮滅，發出震耳欲聾卻又沉悶壓抑的轟鳴。整座城市在兩種神魔般力量的傾軋下瑟瑟發抖，如同風暴中隨時會傾覆的孤舟。
星野源靜靜地立在雷獄邊緣，指尖的業火無聲跳躍，異色的眼瞳穿過沸騰的能量亂流，平靜地注視著聖光核心中那陷入天人交戰的身影。
他在等。
等一個答案。
一個決定羅馬，甚至整個意大利今日是晴是劫的答案。
法神贊因周身鼓蕩的聖光終于緩緩收斂，如同退潮的金色海洋，將聖裁庭廣場重新暴露在墨雲投下的陰影中。
那雙眼中的星河劇烈翻涌，最終沉澱為一種沉重的無奈。
“聖裁庭，無意成為任何存在的殉葬者。”他的聲音依舊平和，卻像在冰層下艱難流動的暗河︰“但聖物失竊，關乎秩序基石，不容含糊。讓那瀆神者出來，我要親自問她。”
烏雲深處，星野源異色的眼瞳微動。
猶豫了片刻，他身後九條纏繞著寂滅業火的狐尾中，還是有一條倏然揚起，尾尖在空中劃出一道流暢而詭異的弧線。
滋啦——！
一道狹長的空間裂隙如同被無形之刃割開，邊緣流淌著紅紫交織的業火，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波動。
裂隙對面，赫然是那間狹小旅館房間的景象——渾身浴血的少女正蜷縮在此。
那條劃開空間的狐尾並未收回，而是如同靈蛇般探入裂隙，精準地纏繞住卡洛兒未被血跡浸透的手腕。
一股柔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量傳來。
卡洛兒只覺一陣天旋地轉，眼前景物瞬間模糊拉長，下一刻，刺骨的寒風夾雜著濃烈的臭氧味和聖光那令人作嘔的“潔淨”氣息撲面而來。
她整個人被那股力量輕柔卻強制性地從床上拽起，穿過空間裂隙，帶到了這片神魔對峙的天穹之下！
重傷的身體根本無力支撐飛行，就在她即將下墜的剎那，另一條巨大狐尾無聲無息地橫亙而來，斂去業火，現出瑩白本色，穩穩托住了她的腰背，讓她得以懸停在星野源身側。
驟然暴露在無數道強大目光的聚焦下，暴露在狂暴的元素亂流和令人窒息的威壓中，卡洛兒悶哼一聲，本就慘白的臉上更是血色盡褪。
但她強行壓下喉間的腥甜，蔚藍的眼眸掃過下方那片金光閃耀如臨大敵的廣場，掃過那三位氣息淵深的聖裁王，最終迎向懸浮半空、如同太陽般刺目的法神贊因。
她扯了扯干裂帶血的嘴角，露出一個虛弱卻依舊桀驁不馴的冷笑。
“瀆神者。”贊因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探照燈，穿透空間落在她身上，聲音帶著審判般的威嚴︰“告訴我，你為何盜取聖物？”
卡洛兒嗤笑一聲，聲音嘶啞卻清晰︰“老神棍，耳朵不好使就去配助听器，我說了，我只想拿回屬于我的東西！至于你們那堆破銅爛鐵？”她眼中滿是毫不掩飾的輕蔑︰“白送我都嫌佔地方！”
“放肆！”一位聖裁王忍不住厲喝出聲，腳下聖光法陣明滅不定。
天空中的雷鳴也同時大噪。
贊因的金色面具下，氣息一凝，那包容的聖光第一次透出冰冷的怒意。
他沉默了幾秒，聲音如同凍結的聖山︰“即便今日，有這位閣下庇護于你，讓你得以全身而退……”
他的目光轉向星野源，帶著一種沉重的警告︰“但這不意味著聖裁庭會遺忘你的罪行，更不意味著這份庇護能永恆有效，下一次，當你再被聖裁的鎖鏈捕獲……”
贊因眼中的星河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溫和的亞麻長袍無風自動，一股雖不如星野源那般瘋狂、卻同樣浩瀚堅定仿佛能承載億萬信徒信念的偉岸力量轟然彌漫開來！
“即便賭上這身腐朽之軀，即便燃盡最後一縷聖輝，我亦當奉陪到底！這世間，不懼死亡者，並非只有你一人！”
聲浪如同實質的金色波紋，撞擊著翻滾的墨雲，在天地間隆隆回響，帶著一種殉道者般的決絕。
他今天退讓，是因為這里是聖裁庭，是羅馬，是意大利，是他的故鄉他的家，兩尊當世之巔的sss在此以同歸于盡的決絕之念廝殺到底，遭殃的是這片大地上的人們，如果換一個地方……呵，大家都是sss，他更是比一個年輕人多活了幾十年，已經是賺到了，就算同歸于盡又如何？
能走到這個層次的人，有誰是真怕死的？
真怕的人，早死了。
不過，卡洛兒的話，贊因不信，聖裁庭不信，哪怕其他所人都不信嗎，但星野源信。
因為他此刻正與玉藻前處在融合的狀態，小狐狸的心靈讀取能力他同樣掌握著。
所以他知道，卡洛兒所說並非虛言。
“她沒拿。”星野源的聲音打破了雙方氣勢的對峙，平淡得沒有任何解釋的意味，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客觀事實︰“我信。”
他看著贊因那雙蘊含星河、此刻卻翻涌著驚疑與審視的眼眸，繼續道︰“若你信我，那所謂的‘聖物’再現之日，我可以協助你們奪回。”
既然對方願意退讓，那他也不是沒過河的小卒只會進不會退，面子是相互給的。
只不過——
“如果不信，那也隨你們。”
他也的確不甚在意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