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都落蘭懷疑甦浩和毒公子之間發生了什麼,但甦浩表現得太過坦然,而毒公子又是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
她也不好再追問下去。
或許真的是有什麼,關于戰局或者南國的事情要溝通?
她只能將信將疑的“哦”了一聲。
甦浩見穩住了落蘭,心中暗暗松了口氣,立刻將話題再次拉回酒上。
他伸出手,做出要接過酒壇的姿勢,笑容更加溫和。
“專門給我送來的?真是辛苦你了,落蘭。”
他的目光落在落蘭抱著酒壇的手上,雖然她似乎刻意用衣袖遮掩了部分。
但甦浩敏銳的洞察力,還是讓他捕捉到了她指尖幾處不太明顯的,新愈合不久的淺紅色痕跡。
以及手腕內側一絲極淡的,被某種能量灼傷過的印記。
毒公子的話再次回蕩在耳邊。
被毒鼎的熱力和劇毒材料灼傷了多少次……
甦浩伸出的手幾不可查的頓了一下,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其復雜的微光。
那光芒中夾雜著感激和愧疚,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動容。
但他掩飾得很好,臉上的笑容依舊燦爛。
接過了那壇沉甸甸的,蘊含著眼前女子無數心血的毒酒。
“嘿嘿,不辛苦!你喜歡就好!”落蘭見甦浩喜歡,立刻把剛才那點疑惑拋到了腦後。
笑得更加開心,紫色的眼眸彎成了月牙兒。
“你快嘗嘗,告訴我味道怎麼樣!”
“好。”甦浩捧著酒壇,感受著玉壇微涼的觸感和其中蘊含的磅礡酒力,笑著點頭。
“這麼好的酒,我得找個好地方,慢慢品嘗才行。”
他說著,目光似不經意地掃過依舊僵立在陰影處,臉色變幻不定的毒公子,淡淡道。
“毒公子還有事?”
毒公子被甦浩那看似平淡,卻帶著無形壓力的目光一掃,渾身一個激靈。
他深深看了一眼落蘭臉上那因為甦浩而綻放的,毫無陰霾的笑容,又看了一眼甦浩手中那壇刺眼的酒。
心中如同打翻了毒藥罐子,五味雜陳,最終都化為一聲無聲的嘆息和更深的苦澀。
他對著落蘭微微躬身,聲音干澀。
“屬下無事,告退。”
說完,不再看任何人,身影徹底融入陰影,迅速消失不見。
廊橋上,又只剩下甦浩和歡都落蘭。
落蘭看著毒公子消失的方向,還是有些疑惑。
但很快又被甦浩手中的酒吸引了注意力,催促道。
“快嘗嘗嘛!”
甦浩低頭看著懷中這壇異常沉重的酒,又抬頭看了看眼前女子那純粹期待的笑容,沉默了片刻。
然後,他抬起頭,臉上露出一個比平時更加柔和,甚至帶著幾分鄭重的笑容。
“嗯,現在就嘗。”
他拍開壇口的軟木塞。
頓時,一股更加濃郁奇異的酒香爆發開來,彌漫在整個廊橋。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豪飲,而是不知從哪兒變出兩個小巧的玉杯,將其中一杯遞給了歡都落蘭。
“嗯?”落蘭一愣。
“這麼好的酒,一個人喝豈不可惜?”甦浩看著她,眼神溫和,“陪我喝一杯?”
落蘭看著甦浩那不同以往的眼神,听著他溫和的語調,臉頰微微泛紅。
心中閃過一絲異樣,下意識的接過了酒杯。
甦浩為她斟滿一杯那墨綠色,卻在月光下流轉著七彩光暈的酒液,然後也為自己滿上。
他舉起酒杯,對著落蘭,非常認真的說道。
“落蘭,謝謝你。”
謝謝你的酒。
謝謝你的心意。
謝謝你的不顧一切。
說完,在落蘭有些怔忡的目光中,他將杯中那烈性十足的毒酒,一飲而盡。
酒液入喉,依舊是那熟悉的,灼燒般的烈性。
但這一次,他卻品出了一絲前所未有的,復雜的滋味。
落蘭看著他喝下,臉上露出了燦爛又滿足的笑容,也學著他的樣子,將自己杯中酒喝下。
雖然被辣得吐了吐舌頭,但心里卻像喝了蜜一樣甜。
廊橋之上,酒香彌漫。
暫時拋開了外界的戰火與陰謀,只剩下斟酒的少年和釀酒的少女。
只是少年心中,已悄然埋下了一顆名為“虧欠”與“動容”的種子。
而這一切,都被遠處陰影中,一雙嫉妒到幾乎滴血的眼楮,死死地看在眼里。
毒公子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
他暗中觀察了一會兒,雙拳緊握,最後還是神色暗淡的離去。
夜深人靜,涂山外圍的廝殺聲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絕,變得遙遠而模糊。
在臨時安排的客房內,毒公子輾轉反側。
即便在睡夢中,眉頭也緊緊鎖著,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他的夢境光怪陸離,充滿了白天壓抑的憤怒,嫉妒和不甘。
夢境里,他仿佛又站在了那座廊橋上。
甦浩那張帶著慵懶笑意的臉無比清晰,他輕松地接過了落蘭公主小心翼翼捧著的酒壇,兩人言笑晏晏。
而自己,卻像個多余的影子,只能躲在陰暗的角落里,看著公主對那個男人展露他從未得到過的燦爛笑容。
那壇酒散發出的濃郁香氣,此刻在夢里卻如同最刺鼻的毒藥,折磨著他的神經。
“憑什麼……憑什麼……”他在夢中無意識的攥緊了拳頭,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那股噬骨的嫉妒和無力感,幾乎要將他淹沒。
就在這時,夢境陡然變得陰冷,粘稠起來。
周圍南國風格的華麗宮殿和涂山的亭台樓閣開始扭曲融化,色彩變得黯淡昏沉,仿佛被潑上了一層濃墨。
甜膩的花香被一種腐朽,陰冷的氣息取代。
“呵呵呵……”一陣輕柔而嫵媚,卻又帶著無盡冰冷和惡意的笑聲,如同鬼魅般在扭曲的夢境空間中回蕩。
毒公子立刻警覺起來,試圖尋找聲音來源,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在夢中變得僵硬,難以動彈。
“真是可憐啊……”那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虛偽的同情。
“眼睜睜看著自己視若珍寶的公主,被那樣一個無情無義,只知道索取和傷害她的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間。”
“而你,卻連靠近的勇氣都沒有,只能像陰溝里的老鼠一樣,躲在暗處嫉妒的發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