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查完身體後,甦浩離開了醫廬。
腳步輕快的走在通往藏書閣的路上,雖然腦袋還有點宿醉的微脹感,但心情卻是前所未有的明媚。
“半年酒錢,白嫖成功,翠玉靈估計現在還在醫廬里懷疑人生呢,哈哈哈!”
他忍不住哼起小調,已經在盤算著待會兒怎麼在容容面前,不經意的炫耀一下自己的健康體魄。
順便再鞏固一下,自己無辜被下藥的受害者形象,爭取讓涂山容容消消氣。
踏入藏書閣,檀香依舊。
涂山容容依舊端坐案後,但這次她並未批閱卷宗。
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繚繞的雲霧,側臉在晨光中顯得有些朦朧不清。
“容容姐!”甦浩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
听起來帶著點劫後余生的疲憊,和沉冤得雪的激動。
“我回來了!靈姐那邊……檢查完了!”
他快步走到案前,不等容容發問,就竹筒倒豆子般訴苦起來。
“你是不知道啊!靈姐那酒……後勁太大了!我喝著喝著就啥都不知道了!醒來就在醫廬的榻上,翠姐說已經給我檢查完了!”
“全程我都是昏著的!完全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法子!不過靈姐說結果很好,我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
“你看,我就說我是無辜的吧!之前那絕對是……”
“我對你的檢查結果不感興趣。”涂山容容平靜的打斷了他,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目光也從窗外收了回來,落在甦浩臉上。
“啊?”甦浩滔滔不絕的表演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
張著嘴,一臉錯愕。
他準備好的所有說辭,所有關于健康的炫耀,所有對翠玉靈下藥的控訴。
全都堵在了喉嚨里。
不感興趣?
怎麼可能?
她不是一直想探查我的秘密嗎?
翠玉靈檢查完了,她居然不關心結果?
涂山容容看著甦浩臉上那副計劃落空的呆滯表情,嘴角似乎輕微的向上彎了一下,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她端起手邊的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動作優雅從容。
“我叫你來,是通知你另一件事。”
她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甦浩心中激起千層浪。
甦浩的心沉了下去,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涌上心頭。
他收起那點裝出來的錯愕,眼神變得認真起來。
“什麼事?”
上次告訴他一件事的時候,還是在上次。
現在的表情是差不多的。
涂山容容放下茶杯,目光直視甦浩。
那雙總是眯著的眼楮里,此刻閃爍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屬于棋手落子前的銳利光芒。
“我決定,”她一字一頓,清晰的吐出足以震動整個妖界的消息,“將姐姐提前出關的消息,散布出去。”
轟!
如同九天神雷在甦浩腦海中炸響!
他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瞳孔急劇收縮,所有的輕松和僥幸在這一刻被炸得粉碎。
把這樣重要的消息散布出去?
她瘋了!
甦浩幾乎是失聲叫了出來。
“什麼?你……你要散布紅紅姐出關的消息?為什麼?”
他向前一步,雙手按在桌案上,身體因為震驚而微微前傾。
“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黑狐娘娘那個陰魂不散的老妖婆!傲來國那些心思難測的家伙,還有那些躲在暗處覬覦涂山的牛鬼蛇神!”
“他們都在等著紅紅姐出關的時機,你現在把消息放出去,不是等于舉著火把在炸藥庫里跳舞嗎?”
甦浩的呼吸變得粗重,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和焦慮。
“容容姐,你平時那麼聰明,怎麼會做出這麼……這麼……”
他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只覺得容容此舉簡直愚蠢透頂。
涂山容容卻對他的激烈反應視若無睹。
她甚至悠閑地拿起一塊點心,小口地品嘗著,仿佛在談論明天的天氣。
“為什麼?”她咽下點心,才慢條斯理地反問,眼神帶著一種洞悉全局的冰冷。
“因為……等對手上門,太被動了。”
她站起身,繞過桌案,走到甦浩面前。
身高雖然不及甦浩,但那股無形的氣場,卻讓甦浩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姐姐出關,是涂山的大事,也是某些人眼中的良機。”
涂山容容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冰珠砸落。
“與其讓他們在暗中窺伺,不知何時、何地,以何種方式發動襲擊……”
“不如,我們主動把台子搭好,把燈籠點亮。”
她的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能刺穿甦浩的內心。
“把消息放出去,就是要把水攪渾,把那些藏在陰溝里的蛇蟲鼠蟻,都引出來!”
“讓他們以為機會來了,迫不及待地跳上我們準備好的戲台!”
甦浩倒吸一口涼氣,瞬間明白了容容的用意。
“引蛇出洞?”
“你想把戰場……放在涂山?放在紅紅姐出關的時候?”
“有何不可?”涂山容容微微揚起下巴,帶著涂山智囊獨有的,近乎自負的冷靜。
“主場在我,以逸待勞。總好過被他們在未知的角落,未知的時間,用未知的手段偷襲。”
“可這樣風險太大了!”甦浩急道。
“萬一他們聯手?萬一他們準備了什麼我們無法應對的殺招?紅紅姐剛出關,狀態如何還未可知!這簡直是……”
“險棋?”涂山容容替他說了出來,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是險棋,也是唯一能看清所有對手,畢其功于一役的棋!”
“與其讓那些毒瘤潛藏在暗處不斷滋生,不如借姐姐出關之勢,一舉將其……連根拔起!”
她看著甦浩臉上變幻不定的神色,尤其是那抹揮之不去的憂慮。
忽然話鋒一轉,語氣帶著一絲玩味的試探。
“怎麼?你怕了?”
涂山容容微微傾身,靠近甦浩。
那雙眯起的眼楮,仿佛能看透他靈魂深處的每一絲波動。
“怕黑狐的詭計?怕傲來三少的實力?還是說……”
她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洞穿人心的力量。
“怕自己……在真正的風暴面前,護不住你想護的人?兌現不了你那些姐夫的豪言壯語?”
甦浩渾身一震。
容容的話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精準地刺中了他心底最深處那點不願承認的,對未知強敵的忌憚。
以及對紅紅安危的擔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