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爺回到長樂坊,連夜撰文,洋洋灑灑數千言,痛斥1840年以來列強之種種惡行,文辭犀利、情懷激昂,又嘆國民之昏睡未醒、中華之積貧積弊,終了話鋒一轉,振臂高呼,男兒當自強,中華當自強,美哉,我中華熱土與天同壽,壯哉,我華夏子孫與國無疆,砥礪前行,大有希望。
見因果、見天地、見人心。
文末,明確對賭時間,三日後,租界賭場街,對戰英法美意德五國賭徒,誠邀廣大民眾現場觀看,齊心協力,共御外敵。
第二天,陳三爺這篇戰斗檄文登頂《津門報》,政府科員、販夫走卒、學校師生、黑白兩道皆觀之,文詞歷歷,熱血沸騰。
如同一顆重磅炸彈,炸醒了沉睡已久的民族情緒,炸開了阻啟民智的殘垣斷壁,炸飛了積貧積弱的東方自卑。
書生讀于老農,老農傳于子孫,商賈彼此交流,學子議論不息,一時間鴻儒白丁熱淚盈眶,男女老少群情激奮。
如果說陳三爺以往所有賭局的本質都是賭博,那麼這一次,是硬杠外敵的俠客舉動。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他等這一刻等得太久了。
他一直在懺悔,一直為自己當年參賭痛不欲生,他所有的盈利都用于救濟百姓、捐助學堂、醫院,但他感覺做的還不夠,他一直想救贖自己,這次老天給他的一次洗滌靈魂的機會。
英國領事館率先接到陳三爺的戰書,繼而其他領事館也收到戰書。
全文翻譯之後,各大領事毛骨悚然,這篇檄文像一把尖刀,刺入列強的內心,讓其惴惴不安。
他們做夢也想不到,陳三爺會把這件事搞這麼大,原以為陳三爺畏戰不出,沒想到是運籌帷幄、畢其功于一役。
當街擺擂台,就在租界內,全民關注、全民參與,勝者為王,敗者為賊。
查爾斯伯爵第一次感到後背發涼,驚嘆陳三之膽量氣魄,隨即召集五國賭徒,商議對策。
其實已無商議空間,陳三爺已把對賭時間、地點詳細列出,來即必戰,不來滾蛋。
娘炮羅禮士提了提下墜的皮褲,瘋狂叫囂︰“很好!那就準時開戰,擊敗陳三!”
美國皮特深吸一口氣,抬起肥胖超重的下巴︰“紳士們,終于可以見識一下陳三的手法了!”
德國嗜血威廉冷冷一笑︰“東亞病夫,可笑!”
意大利安德里亞表情陰險︰“是時候教訓一下陳三了,他甚至不願意稱我一聲教父!”
法國小矮子雷歐踮著腳笑道︰“擊敗陳三,我就和小小結婚,帶這個美麗的中國女人回法國!”
查爾斯伯爵感覺這群人有點輕敵,忙道︰“紳士們,以我對陳三的了解,他好像沒有敗績,不可輕敵!”
“哈哈哈哈!”五個賭徒一齊大笑,“我們也沒有敗績!”
查爾斯伯爵高興地點點頭︰“那我們就準備三天後的賭局,這三天,各位紳士都不要再出去風流了,我們閉門研究對策!”
嗜血威廉搖搖頭︰“不,我還是回我的女神那里!”
“威廉!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請你清醒點!”查爾斯叫道。
“日耳曼勇士向來獨來獨往!”威廉回懟。
威廉已經被師師用《凡爾賽和約》羞辱千百回,再也不想寄人籬下,德國作為戰敗國,在津門是沒有租界的,他的自尊讓他不想待在英法領事館。
法國雷歐嘲笑︰“那就由他去吧!德國在歐洲也是一向特立獨行!”
威廉怒視雷歐︰“小矮子,別高興得太早,元首一定會馴服你們!”
“好了,好了!”查爾斯趕忙調解,生怕他倆干起來,“威廉,你可以自己選擇居住地,只是三日後,請準時到達對賭地點。”
威廉轉身離去。
眾人看著他的背影,怒道︰“這個可憐的納粹豬頭!”
隨即,四個賭徒一同商議和演練對付陳三爺的方法,查爾斯在一旁傾听,頻頻點頭。
查爾斯還是覺得心里不踏實,他太了解陳三爺了,陳三爺從不打無準備之仗,憋了這麼久,突然搞擂台賽,必定是胸有成竹。
查爾斯還在回味不久前在裕昌飯店和沈心茹吃飯的那一幕。
沈心茹已經向他“吐露心扉”了,言辭之中都是對婚後生活的不滿,甚至沈心茹用英語直白地告訴他,希望他能娶她,她想和他上床。
沈心茹那多情的少婦眼神,幽怨的少婦氣質,怯怯的少婦姿態,無不散發著待人采摘的風流韻味。
查爾斯每每想來,春心蕩漾,他是多麼希望五國聯盟擊敗陳三,讓陳三聲名狼藉,一敗涂地。
就在賭徒們商議對策之際,查爾斯靈機一動,單獨一人來到了甦菲的餐廳。
甦菲也看到了報紙上陳三爺的戰斗檄文,正準備找陳三爺聊一聊,抬眼一看,查爾斯來了。
甦菲忙道︰“你好,查爾斯先生。”
查爾斯詭秘一笑︰“甦菲,不必客氣,我有要事找你。”
甦菲一愣︰“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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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找個私密的地方談嗎?”
甦菲猶豫片刻︰“請上二樓。”
兩人來到二樓甦菲的辦公室,落座後,甦菲為查爾斯沏了一杯咖啡︰“查爾斯先生,有什麼事你請講吧。”
查爾斯接過咖啡喝了一口︰“嗯!非常棒的咖啡!謝謝甦菲女士!”
甦菲莫名其妙︰“查爾斯先生,請講吧。”
查爾斯微微一笑︰“你喜歡陳三,對嗎?”
甦菲一愣︰“這和您有什麼關系嗎?”
查爾斯笑道︰“不要這麼緊張,甦菲,雖然大英帝國和中國並不是朋友,但我極力贊成自由的愛情,你喜歡陳三,這是自由之愛的真諦。”
“查爾斯先生,您有什麼話,請明說。”
查爾斯目光陰鷙,邪魅一笑︰“我助你一臂之力,成全你和陳三偉大的愛情!”
甦菲眉頭一皺︰“助我一臂之力?”
“對!甦菲小姐,你想想,陳三是已婚人士,在什麼情況下,他才能和你手拉手,成為情侶?”
甦菲滿臉疑惑,搖搖頭︰“不知道,大概是無解之局吧。”
“錯!機會就在眼前!任何事都有解決的辦法!”
“什麼辦法?”
查爾斯目光犀利︰“擊敗陳三!此次賭局擂台賽,如果能徹底擊敗陳三,陳三就會跌落神壇、人人喊打,屆時你就能夠和他成為眷侶!”
甦菲不解︰“他如果跌落神壇,他會很傷心,我怎麼可能和他成為眷侶?”
查爾斯呵呵一笑︰“甦菲,愛情是自私的,擋在你面前的,只有一個人,陳三的愛人沈心茹,如果陳三戰敗,身敗名裂,他的事業就會崩盤,成為中國人的恥辱,沈心茹就會拋棄他,他就是全民公敵,生命都得不到保障,到那個時候,只有你能救他,伸出你的援助之手,先帶他進入法國領事館,避避風頭,然後悄悄帶他離開中國,一起回法國,去過浪漫的日子!”
甦菲听罷倒吸冷氣︰“這……不行吧?”
“甦菲女士,機會只有一次,不要再猶豫了!”
甦菲望著查爾斯的眼楮︰“你是需要我做什麼嗎?”
查爾斯點點頭,從懷中拿出一個小藥瓶,里面藥水晃動︰“賭局開啟前一天,你務必約他來你餐廳吃飯,到時候趁他不備,把這藥水滴入他的飯菜或酒水中……”
甦菲大驚︰“不!我不會陷害joseph!我不會做這卑鄙的事情!”
查爾斯冷冷一笑︰“甦菲小姐,你太天真了,愛情無關卑鄙,這又不是毒藥,他的身體不會受傷害!”
甦菲驚道︰“那這是什麼?”
查爾斯壞笑道︰“這是北美印第安部落的致幻劑、催情水,前一夜,你給陳三服下,藥效持久,第二天他必頭腦混亂、神志不清,屆時,他就會輸掉賭局,一切都按著我們設想的發展!”
“不不不!”甦菲瘋狂搖頭,“我不能這樣做!”
“甦菲!你想和陳三在一起嗎?你從歐洲來到中國,不就是為了陳三嗎?如果陳三賭贏了,你永遠得不到他!況且,你是個善良的女子,以我對你的了解,你並不喜歡賭徒,陳三這次如果賭輸了,他就會退出賭壇,洗心革面,還原為那個當初你認識的joseph,你這不是害他,而是救他!”
甦菲陷入沉思。
“甦菲,不要再猶豫了!”
甦菲抬起頭︰“不行,我不能這麼做,如果我這麼做,會傷害沈小姐,joseph如果成為萬人唾罵的公敵,沈小姐的日子也不會好過,我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害了joseph和沈小姐!這是不道德的!”
“哈哈哈哈!”查爾斯大笑。
“你笑什麼?”
查爾斯收斂笑容,鄭重說道︰“甦菲,你還不知道吧?”
“我知道什麼?”
“沈小姐已經背叛了陳三!她早已厭倦了陳三!沈心茹紅杏出牆,陳三一直被蒙在鼓里!”
“不可能!他們感情那麼好!令人羨慕!”
“羨慕個屁!沈心茹親口告訴我,陳三已走火入魔,不顧家庭,不顧感情,沈心茹每日獨守空房,百無聊賴,甚至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
甦菲疑惑地看著查爾斯︰“什麼事?”
查爾斯欲言又止,忽而下定決心︰“沈心茹的情夫,就是我!”
“啊?!”甦菲大驚失色。
查爾斯微微一笑︰“甦菲小姐,很多事,你都不知道,我和沈小姐早就有來往,當年英、日、中三國針對遠東貿易公司談判時,沈心茹作為蕉二爺的秘書是現場翻譯,那時我就結識了沈心茹,後來陳三去保定賭牌,沈心茹求助于我,我還親了她,再後來,陳三被困上海,天津的流氓圍攻賭場,是我救了沈心茹,不久前,沈心茹還特地在裕昌飯店請我吃飯,其間還送給我一個定情信物!”
甦菲一愣︰“什麼定情信物?”
查爾斯拿出一個白色手帕︰“你看,這個手帕是沈心茹送給我的,上面刺繡了一個字,是沈心茹的親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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甦菲接過來一看,是一個“心”字。
甦菲沉默不語。
查爾斯笑道︰“怎麼樣,我沒騙你吧?陳三根本不知道我和沈心茹的關系,所以說,我給他取名‘玳瑁’,是有根據的,玳瑁,在中國人的詞匯里就是王八,妻子出軌,男人就是玳瑁!所以,你這是救陳三,而不是害他!你不想讓你的joseph一直受感情的欺騙吧?那就讓他輸掉賭局,這一切才能水落石出!到時候,你和他遠走高飛!”
甦菲思忖片刻,咬牙切齒怒道︰“沒想到沈心茹是這麼一個蕩婦!”
“哎?別這麼說!沈小姐現在是我的情人!我不愛听。”
“我馬上告訴joseph!告訴他沈心茹一直在騙他!”
查爾斯哈哈大笑︰“可以!你現在就可以打電話,約他過來,直接告訴他!這是第一步,告訴他真相,他必惱羞成怒、傷心欲絕,而後你就開啟第二步,安慰他,趁機把這藥水給他用上,等對賭那天,他輸掉賭局,你就可以帶他離開!”
甦菲再次陷入沉思。
俄頃,甦菲猛然抬頭︰“如果我約他,他不來呢?大戰在即,他肯定很謹慎!”
“你放心,我早想了好策略,我給你提供一份真假參半的資料,你就說這是你這些日子在餐廳觀察八國賭徒吃飯喝酒,听到的一些話,關乎賭局陰謀,供陳三參考,陳三最想知己知彼,你拿這個為誘餌,他一定會來!”
甦菲黯然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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