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鋒內心好似受到了成噸的暴擊傷害。
笑過之後,倆狗子似乎覺得還不夠,還極其“貼心”地繞著他殷勤地轉了一圈,尾巴搖得如同高速旋轉的撥浪鼓,狗臉上堆滿了討好的表情,那模樣活脫脫在說好兄弟,別難過!以後有好吃的下水,肯定讓你先吃尖尖上最肥美的那塊……
李星鋒猛地甩了甩頭,強行把這個可怕又滑稽的念頭從腦子里驅逐出去,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沖著熱情的鄉親們挨個打招呼……”
等李星鋒、王夢婷帶著倆騎豹的小丫頭,以及貝之倫、榮小寶等人在主桌落座後,這場盛大的殺豬宴才算是真正開席。
大碗的肉、大碗的菜、大碗的酒流水般端上桌,香氣四溢,勾得人食指大動。
眾人甩開膀子,筷子翻飛,開始大快朵頤,享受這一年辛勞後最豐盛、最解饞的犒賞。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桌上的硬菜下去大半,粗瓷碗里的烈酒也消耗了不少。
村里的老少爺們面紅耳赤,嗓門一個比一個洪亮,開始了真正的“交流感情”。
觥籌交錯間,劃拳聲、勸酒聲、吹牛聲此起彼伏,一浪高過一浪,賽場上的氣氛達到了沸點。
看眾人都吃的差不多了,且不少人在詢問他們山中經歷,榮小寶擦了擦嘴,準備開始自己今日份的高光表演。
這小子在山里憋了一個月,啃干糧、睡地窩子、擔驚受怕,圖的是啥?
不就圖這一刻能在鄉親們面前,把那些驚險刺激的經歷添油加醋、唾沫橫飛地好好吹噓一番嗎?
“諸位父老鄉親!且听我榮小寶,為您細細分解那山林奇遇!
榮小寶站在凳子上,唾沫星子隨著話音四處亂飛“我知道諸位村里的叔伯嬸子都進過山,也都不是外人,那些淺山也沒什麼好說的今兒個我給大家講講我們在深山老林里的真見識。“
“喲,小寶寶這是吹上了!“隔壁桌一個老頭磕了磕煙袋鍋,銅煙嘴還泛著油光,“我們祖上剛來這的時候,就是靠老山站住的腳,那會兒你爺爺還穿著開襠褲滿山跑呢!“
“就是就是,“另一桌的漢子們跟著起哄,“無非就是些豺狼虎豹啥的,但這玩意兒早都沒了影。那幾年吃不上飯的年月,多少人扛著土銃進山,打了一部分,嚇跑了一部分,估摸著山里早沒什麼好東西了就剩些野猴子上躥下跳罷了,連野豬都夠嗆能踫上。“
這話不假。
早些年餓肚子的時候,野豬是莊戶人最念想的獵物。
那畜生雖然力大無窮能拱翻石磨,但腦子笨得像團漿糊,一身精肉足有百十來斤。
村里那支老狩獵隊,槍管里裝的鐵砂多半是沖著這笨東西去的。
榮小寶當然知道這些,江十六和江老七的嘴里早就把這些陳芝麻爛谷子倒了八百遍。
他還知道村里一直都有進山的老規矩,尤其是村西那片淺山,前幾年農閑的時候,老少爺們挎著竹籃就上山了,采些松蘑、挖點薺菜,運氣好還能摸著幾窩野雞蛋。
“我知道叔伯們對打野豬沒啥新鮮勁,“榮小寶把領子往下拽了拽,“說實話,確實沒啥意思,我們進去,也就是隔著幾十米的草稞子,打了三頭成年野豬,順帶捎上四五頭半大的崽子罷了。“
“確實沒勁,“旁邊的江十六甕聲甕氣地接話,“趕路趕了兩個時辰,地上趴了一個鐘頭,真到開槍的時候,也就幾眨眼的功夫。“
牆根下的老少爺們一個個撇著嘴,腮幫子都快撇到耳根去了。
心里那點酸水啊,就跟開春化凍的溪水似的,滋滋往外冒。
這打獵的事就跟釣魚一個理兒。
不上貨的時候確實磨人,但你一旦釣上個十斤重的大鯉魚,那股子快活勁兒能順著脊椎骨直沖天靈蓋!
之前收繳槍支的時候,誰家屋梁上沒藏著桿老土銃?
誰家漢子沒在山坳里放過槍?
好嘛!自己在山里轉悠一天連根野雞毛都踫不著,人家一出手就是三頭大的帶四五頭小的——這酸水不冒都不行。
“那也沒啥稀奇的,不就是野豬嘛!“有個穿藍布外套的漢子實在忍不住,“早些年村里狩獵隊,打的野豬多了去了!哪次不是背下來兩三千斤的肉?大多數都是野豬肉!“
這話听著硬氣,可老輩人心里都清楚。
那年頭要是狩獵隊不帶回這麼多肉食去公社換糧食,村早就餓死人了。
榮小寶挑了挑眉毛,“但這位大哥,你可知曉,我們這次進山,那山雨可是邪乎得緊!山上的氣溫比村里低了足有一二十度,估摸著得零下二十好幾度!“
這話一出,牆根下的嗡嗡聲突然就沒了。
一行人進山沒回來的那幾天,村里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是不在李家人面前露出來罷了,真正知情的,也就李保國一個人。
听到榮小寶這話,站在人群後的王夢婷身子一僵,下意識地抓緊了男人李星鋒的胳膊,指節都泛了白。
李星鋒反手拍了拍媳婦的手背,眼神卻示意她接著往下听。
“而且山里那氣候,那地形,雨下得比瓢潑還猛!“榮小寶掃了一圈鴉雀無聲的人群,見眾人都在點頭,就知道這些在山里討過生活的人都清楚這厲害。
“說實話,我們第二天出門追野豬的時候,老天爺說變臉就變臉,瓢潑大雨跟往下倒似的“
“可那會兒我們離著地窩子還有兩個鐘頭的山路呢!“
“那麼大的雨點子砸在臉上跟小石子似的,氣溫還一個勁地往下掉“
“不到十幾分鐘的光景,腳底下的雨水就匯成了小溪,眼看著就要變成山洪“
“當時我們幾個都在心里琢磨遺言了“榮小寶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從地窩子出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打了幾頭野豬,差點就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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