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般算計，千年累積，原來夢破，也不過只需一夕。
從來千萬人求仙，未必有一人成道。
千萬世功業，真要毀盡，崩塌只在須臾。
那足有百丈之高的法相，漸漸在火焰之中，被焚燒崩塌。
茫茫水汽，頃刻間便鋪滿了整個鏡湖。
玄元真人心中不甘已極，然而卻又無計可施，雖淒厲大吼而不能得一絲一毫助益。
然則天穹之上，金身面容冷漠，無一絲一毫動容。
只默默凝視，不多時，那法相漸漸化去，露出玄元真人真身。
而火焰不減，法相尚且不能抵擋，何況肉殼？
那身著墨綠衣袍的道人，很快便淹沒在了烈火之中，身死道消。
此一戰，沉水鏡湖幾近半干！
水汽漸漸歸攏匯聚，不多時這鏡湖上竟淅淅瀝瀝下起小雨來。
化神死，而道則歸于天地。
昔日陰靈道人同樣如是，只是他的道則，非陽間人之力，故而不顯。
身死之時，不過卷起陣陣陰風罷了。
況且陰靈道人不過化神中期，還未將道則神環凝聚，連雛形也未有。
自不能與玄元真人相比。
玄元以舉宗之力，將實力推至化神大圓滿，雖同樣未能將神環顯現，但境界不可比。
也更加近乎于他自身之道。
金身沒有阻止這雨水落下，他招呼韓炎主持八荒神火罩，防止有他人到來。
而自己則往清靈島處通了訊息，隨後便向那湖上飛去。
到那玄元真人隕落之處，便見到一團水汽緩緩消散。
其中懸著一只玉雕小人，不過巴掌大小，其模樣正與玄元真人一般無二。
惟妙惟肖，縴毫畢現。
“元神？”
金身伸手抓住那玉雕小人，入手質感溫潤輕巧，但卻依然沒有了任何生氣。
他自其中感受到了屬于那墨綠色蠱毒的氣息。
看來那蠱蟲已經與這元神徹底融為一體了。
“似乎有操縱之法……”
金身韓天明遲疑一瞬，並沒有輕易嘗試，翻手間將那玉雕小人收入了古神鼎內。
隨後便順著藏寶圖指引，徑往湖底飛去。
重力加身，金身輕哼一聲，身軀一震便掙脫了重力束縛。
金身入水，這能夠吞噬靈氣的湖水竟然沒有任何反應。
畢竟今生所倚仗者乃是信仰之力，與靈氣並無瓜葛。
只是微微出乎意料的是，這鏡湖竟然頗深，金身下潛總有百丈方才到底。
這湖心下方竟有一亭，看起來平平無奇，大小也不驚人，只與凡俗建築無異。
在這幽暗湖底，散發著幽幽光亮。
立身于亭外，金身隨手取了一塊靈石丟入亭中。
只見那靈石在其中竟然不彈起，而是立即觸地，只翻滾了一圈便沒了余力。
金身頓時了然，原來這亭子便是這湖上重力來源。
此間重力雖然駭人，然而金身卻渾然不懼。
見無異樣之後，他方才緩緩走入亭中。
入得亭內一剎，果然感受到一股重力，如同大山壓在兩肩一般。
“此間重力，恐怕有不下八百萬斤！”
繞是以金身之力，在不變作巨**相的情況之下，要想挪動腳步都頗為吃力。
只是他自有良方。
但見他衣袍之上金光流轉，身軀竟然變得有些虛幻。
原本匯聚在他身上的重力，頓時便沒了施加的目標，盡數被他卸到了地面之上。
他這具身體，即為信仰之力凝實所化，可大可小，可虛可實，可輕可重。
所謂化神顯其威，無非是以元嬰期之靈魂，不足以操縱如此精妙的變化。
如今這具金身生都已達化神大圓滿境界，這般變化自然隨心所欲。
金身緩緩抬頭，只見那屋頂之下，竟懸著一柄長劍。
其形制無比古樸，只有三尺長，但劍身之上自有一股莫名力量流轉。
這亭中巨大的重力，顯然盡數來源于此劍。
“這是昔日水月真人的佩劍……”
二人初來這沉水閣時，曾見過那水月真人的塑像。
那是一位風采卓絕的女修，也是沉水閣一脈的開宗祖師。
那塑像手中之劍，赫然與這亭中長劍形制一般無二，只是塑像更大罷了。
這赫然是一件五級極品法寶。
只是竟就被這樣放在此地蒙塵，並未發揮出它原本的威名！
“如此暴殄天物，放著通天大道不走，偏去尋求捷徑……”
金身嘆道。
也不知沉水閣是從哪一代開始，背離了水月真人的道路。
總之走到如今地步，實不能說全無過錯。
一步踏錯步步錯，前人種因後人得果，以至于有今日覆滅。
他輕輕招手，像是扇起了一陣清風，那頂上長劍隨風落下，墜在了他掌心之內。
隨後金身伸手輕輕將劍身擦拭一遍，這重逾山岳的寶劍，在他手中仿如無物。
灰塵拭去，但見那劍身之上，鐫刻著兩個秀娟小字。
無涯。
“無根無形無常相，自古唯有思無涯……”
金身輕笑，看來這水月真人，也有一段不了之情。
不過誰家好女孩，提著這麼沉重的大寶劍到處砍人？
難怪感情不了了之。
那畫面實在太美，即便是金身都不敢多想。
他將那長劍收起，這亭中頓時不再有能制衡周圍湖水之力。
無數湖水頓時擠入亭中，此地再無任何不凡之處。
“下一處。”
見此情形，金身緩緩點頭，可見得此地已沒了寶貝。
隨後便飛出鏡湖，看了一眼藏寶圖，便向某處閣樓飛去。
原來二人在沉水閣中待了一天一夜，那藏寶圖又變化了一次。
卻是有第二枚紫色的光點在這閣中。
金身順著指引飛入一處閣樓，其中景象竟略微有些熟悉。
“原來是這里。”
他面上劃過一絲了然的神色。
這地方他曾經借張青玄的視角看到過。
閣樓之中，一塊如同小山一般巨大的月光石散發著朦朧光亮。
在那石前，還有一只木盂，靜靜躺在地上。
金身緩緩上前將其拾起，仔細端詳，卻不知該如何使用。
這木盂的作用他曾見過，原本其中存放著沉水之精的，後面幻化出來的那碧綠蟾蜍，也這沉水之精所化。
“沉水之精也是不可多得之寶，可惜……”
金身喃喃自語，語氣之中帶著一絲惋惜。
那寶物即便沒有蠱蟲秘術，也相當了不得。
若是只做修行資源，對于水屬性修士而言，絲毫不亞于玄黃火精之于火屬性修士。
而作為攻伐異寶，同樣也有不俗的效果。
僅僅是那可以吸收旁人靈氣的效用，就已經能在戰斗之時發揮極大作用。
即便是化神修士，若是被那沉水之精沾染到身軀，體內靈氣也會被吸出。
沾染越多則越虛弱，此消彼長之下，用不了多久對方靈氣便消耗光了。
更別提用以下毒等不大光彩的手段了，出其不意之下，得手率必然極高。
而這原本歸屬于沉水閣的沉水之精，如今已隨著玄元真人的身死道消，散入鏡湖內了。
只可惜金身沒有辦法催動這木盂，也就無法將那已經盡數散盡鏡湖內的沉水之精收攏回來。
也就在此時，古神鼎中，那一只小玉人輕輕顫動。
金身一愣，隨後將玉人取出。
其上光芒明滅閃爍，頗有規律，仿佛呼吸一般起伏不斷。
他微微沉思一瞬，隨後手中光芒一閃，取出了一塊白玉板來。
那玉板之上，隨著他將一縷靈魂力注入其中，陣法紋路緩緩顯現，隨後涌出一縷縷靈氣來。
這負靈龜龜甲之上，韓天明本尊銘刻了聚靈、鎖靈兩座大陣。
聚靈陣無時無刻不在聚集靈氣，而鎖靈陣則將聚靈陣聚攏來的靈氣盡數收納其中，不至于使靈氣無處儲存。
金身自身並無靈氣，只有信仰之力。
此前能夠使用那八荒神火罩，主要還是因為此寶乃是佛陀煉制。
既可以以靈氣催動，同樣又可以以信仰之力催動。
伴隨著那玉板之上一縷縷靈氣沒入玉人之中，那小玉人變得愈發明亮了。
金身漸漸發現，自己似乎能夠借此玉人，來操控這木盂！
很快便覺察自己的意識來到了一處莫名空間。
“這是那木盂之內嗎？”
這空間之中，看起來一片混沌，灰蒙蒙的並不明亮。
然而其中，卻有一團團淡綠色光芒懸浮。
金身意識一動，一團淡綠色光芒頓時便緩緩向他靠攏而來。
其上朦朧綠光緩緩散去，露出內里真容。
這赫然也是一只小玉人！
“這……”
“原來那些被軒轅所害之人，皆在此處……”
“看起來，只有到達化神境界，擁有元神之後，方才能夠化作這玉人……”
說到此處，金身不由得一陣默然。
這空間之中，懸浮著的，何止兩手之數？
一一數來，竟然總有一十八團綠光……
“不對，即便是碧蒼建木在如何吸引注意，也不會有這麼多化神修士到沉水閣來落腳。”
金身覺察出一絲不對，隨後仔細分辨了這些綠光之中所攜帶著一點細微的區別。
那是屬于他們生前自己的一點氣息。
其中有三道極為相近，並且與玄元真人所留下的玉人氣息一致。
金身這才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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