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是這縷殘燭,此刻卻在以一種詭異的頻率,震動著。
它像一個信號塔,正向著某個未知的維度,瘋狂地廣播著一個坐標。
一個……指向他們所在宇宙的坐標!
楚然的意識,順著這股共鳴的軌跡,小心翼翼地向上追溯。
他不敢觸踫,不敢驚擾。
他像一個最謹慎的獵人,收斂了自己所有的氣息,只是遠遠地……窺探。
然後,他看到了。
不。
他沒能“看到”任何東西。
因為那是一種超越了視覺、超越了感知、甚至超越了理解的存在。
當他的意識試圖去解析那個“意志”的瞬間,一段信息……或者說,一段“定義”,直接灌入了他的腦海。
【邏輯天災】
【現象︰抹除‘非’,統一‘是’】
【捕食方式︰廣播‘基礎邏輯悖論’,鎖定能夠‘理解’並嘗試‘運算’該悖論的宇宙文明,將其定義為‘食物’】
【狀態︰已鎖定】
轟!
楚然的意識如同被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中,瞬間從那片虛無中被彈了回來!
他猛地睜開眼楮,瞳孔中倒映著書店溫暖的燈光,額角卻滲出了一絲細密的冷汗。
“啪。”
他手中的茶杯,出現了一道細微的裂痕。
“嗯?怎麼了?”方溪禾被這輕微的聲響驚動,她疑惑地看著楚然手里的杯子,“這杯子……質量這麼差?”
“或許吧。”楚然的臉上重新掛起了那副雲淡風輕的笑容,他將裂開的杯子放到桌上,動作從容不迫,“看來,該換一套新的了。”
他的聲音很穩,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髒,正在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
邏輯天災……
那不是一個敵人,不是一個文明,甚至不是一個生命體。
它是一種……宇宙級的“自然現象”。就像黑洞會吞噬物質,超新星會爆發一樣。
這種“天災”,會吞噬邏輯。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對多元宇宙秩序的終極威脅。
它通過廣播一個看似簡單的悖論——“我說的這句話是假的”——來篩選“獵物”。
任何一個文明,只要其智慧發展到能夠理解這個悖蒙,並試圖用自己的邏輯體系去解構它,就會在宇宙的底層代碼中,留下一個無法抹除的“運算痕跡”。
這個痕跡,就是它的“捕食信號”。
它會循著這個信號,找到這個宇宙,然後……開始“進食”。
它會從最基礎的公理開始,抹除一切“可能性”。
一加一等于二?不,現在開始,一加一“只能”等于二。任何“不等于二”的可能性,連同其衍生出的所有分支宇宙、所有平行時空,都會被徹底抹除。
真與假,對與錯,存在與虛無……
所有的“或者”,都會被強行修改為“就是”。
最終,整個宇宙,將被它“格式化”,變成一個不再有任何變量、任何可能、任何未來的……絕對邏輯奇點。
一個……絕對的“死”的宇宙。
虛空之主,那個愚蠢的失敗者,在它被流放的無盡歲月中,為了尋求一線生機,它的殘存意志瘋狂地運算著一切可能性,試圖找到逃脫“絕對監牢”的方法。
最終,它觸踫到了那個禁忌的悖論。
它沒能解開悖論,反而因為深度的運算,讓自己的殘響,變成了宇宙中最明亮的一座燈塔。
而那頭被稱為“邏輯天災”的巨獸,注意到了這座燈塔。
並且,通過這座燈塔,鎖定了燈塔所在的……“原產地”。
楚然慢慢地直起身,走到書店的窗邊。
街道上,一些市民已經開始自發地慶祝。他們不知道地底發生了什麼,但那毀天滅地般的天象,以及此刻的平靜,讓他們相信,某種巨大的威脅被解除了。
劫後余生的喜悅,洋溢在每個人的臉上。
楚然看著這一切。
他的目光穿過歡慶的人群,穿過城市的霓虹,穿過稀薄的雲層,投向了那片看似靜謐的、綴滿星辰的夜空。
在他的視野里,夜空不再美麗。
他能“看”到,一條條肉眼不可見的、由因果和邏輯構成的宇宙弦,正在以極其緩慢,但卻不可逆轉的速度……發生著細微的“變質”。
就像一滴墨水,滴入了清水。
污染,已經開始了。
他不能說。
這個秘密,他誰都不能告訴。
告訴方溪禾?只會讓她陷入無盡的擔憂和恐懼。面對這種維度的天災,她的力量體系幾乎無效。
告訴楚天逸?那孩子剛剛建立起強大的自信,剛剛找到了自己的路。如果讓他知道,他拼盡全力守護的城市、守護的世界,正面臨著一個連他父親都感到棘手的、無法理解的敵人,這會瞬間摧毀他的心氣。
更可怕的是,“邏輯天災”的特性。
對它的認知越深,運算越具體,就越容易加速它“格式化”的進程。
知道,本身就是一種詛咒。
所以,這個秘密,只能由他一個人來扛。
他必須在所有人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為這個宇宙,築起一道對抗“邏輯熵增”的防火牆。
他要成為那個……在源代碼層面,與BUG戰斗的……孤獨的程序員。
這時,書店的門被推開了。
楚天逸走了進來,他臉上帶著一絲戰斗後的疲憊,但眼神卻亮得驚人。
“爸,媽。”他看到了窗邊的父母,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回來啦。”方溪禾立刻迎了上去,心疼地摸了摸兒子的臉頰,“累壞了吧?快坐下歇歇。”
“還行,就是消耗有點大。”楚天逸撓了撓頭,目光越過母親,看向了楚然,“爸,我剛才那一下,還行吧?”
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渴望被認可的期待。
楚然轉過身,臉上的凝重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溫和的、帶著贊許的微笑。
“何止是還行。”
他走到兒子面前,伸手,沒有拍他的肩膀,而是幫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衣領。
這個動作,親昵而又鄭重。
“你做的,比我預想中……要好得多。”楚然注視著兒子的眼楮,一字一句地說道,“你記住,天逸。真正的力量,不是用來毀滅,而是用來守護。你今天,守護了很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