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什麼時間了？”田中久一抬著頭，逐漸適應了陽光，聲音沙啞的問道。
伏見則顫抖著從口袋里掏出了懷表，艱難回答道“報告師團長閣下……現在是上午十一點二十分……”
匯報完畢，伏見又看向旁邊那個救援的軍官，雙目赤紅道“傷亡情況如何了？還不快點匯報給師團長！”
那名軍官則是痛苦低下了頭，聲音里帶著無奈道“直接……直接在爆炸中玉碎的人數不到一百，但是……”
“但是傷病患的人數，難以估量！”
“洞外許多沒有被爆炸波及的部隊，也出現了感染癥狀！初步估計，至少……至少有三千人！”
“三千？！”
安藤義和聞言，如遭雷擊。
他猛沖上前一把揪住那軍官的衣領，幾乎是嘶吼著質問道“我的憲兵聯隊呢？！他們有多少人感染？！”
那軍官被安藤猙獰的模樣嚇得渾身一顫，結結巴巴道“憲兵……憲兵聯隊因為駐扎的位置離谷口最近……幾乎……幾乎全員得病！”
唰的一下，安藤的臉色變得慘白無比。
他松開手踉蹌著後退了兩步，牙關雖死死咬住，但內心卻如同被鋼針刺穿，正在瘋狂滴血。
完了……全完了！
自己從家鄉一手帶出來，跟隨自己多年，最是忠心耿耿的近一千名親兵，就這麼全完了！
然而，相對于安藤的痛心疾首。
田中久一卻對這驚人的傷亡數字，顯得毫不在乎。
他冷漠掃了一眼周圍的慘狀，隨即對著那名救援軍官厲聲質問道“現在都快中午了！我們是昨夜凌晨一點左右進去的，為什麼救援來得如此之慢？！”
“外面的部隊，是否發現了八路的蹤跡？！”
而那軍官聞言頭垂得更低了，聲音里充滿了屈辱與不甘。
“報告閣下……八路，已經發現了。”
“救援之所以這麼慢，就是因為……八路。”
“哦？”
听到這話，田中那張死人般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喜意。
“在哪里發現的？！是否已經將其全殲？！”
這一刻，田中久一的內心充滿了暴戾的狂喜。
八路！險些害死自己的八路！
只要能殺了他們，付出任何代價都在所不惜！
三千人感染而已，小事一樁！
況且……其中還有一千是安藤那個蠢貨的人呢！
只不過，那名救援軍官听到田中的這句追問，他那本就因恐懼和悲傷而慘白的臉，此刻更是沒了半分血色。
“報告閣下……沒……沒有全殲。”
他深深的垂下頭，幾乎不敢去看田中那雙能殺人的眼楮，聲音細若蚊蚋。
“他們……他們跑出谷了！”
“納尼？！”
跑了！
這兩個字如同兩柄重錘，狠狠的砸在了田中久一和現場所有人的胸口。
田中只覺得眼前一黑，身體向後一晃險些直接栽倒在地。
“師團長！”
旁邊的軍官見狀，連忙上前攙扶。
“滾開！”
田中卻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瘋狗，一把推開手下，反手一個重重的耳光，狠狠抽在那名救援軍官的臉上。
“八嘎呀路！”
田中咆哮著，唾沫星子噴了那軍官一臉。
“為什麼能跑掉？！谷內不是還有松井和高野兩個聯隊，保持著完整的戰力嗎？！”
“谷口的陣地上，還有竹內聯隊和整個炮兵大隊！他們怎麼可能跑得掉！！”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啊！
伏見聯隊靠得近，所以失去了戰斗力可以理解。
但自己當時的安排就是讓松井和高野分散開來，確保不會被埋伏。
那群八路就算有三個團，也不可能一晚上就打潰他們，更別說谷口還有兩千來人和十幾噸炮彈了。
而那軍官捂著火辣辣的臉頰，聲音里充滿了屈辱與絕望。
“報告閣下……八路，他們是從兩個聯隊的後方，朝著谷口方向突圍的！”
“而且……他們在谷外還有接應部隊！我們的外圍陣地遭到了滲透，指揮部和炮兵陣地遭到了大量炮彈的覆蓋式轟炸！”
“竹內聯隊長被炸斷了一條腿，八路趁著指揮系統混亂的空當，就……就跑掉了！”
這番話，如同一盆冰水，兜頭澆在了在場所有日本軍官的頭頂。
完了……
圍殲計劃徹底失敗不說，精心準備的細菌武器，反而坑害了自己三千多名帝國勇士。
這……這簡直是自開戰以來，整個華北方面軍都未曾有過的奇恥大辱！
而在這一片死寂之中，賀遠也立刻裝出一副嚇破了膽的模樣，小心翼翼的湊到了安藤義和身旁。
“安藤……安藤閣下……這些，這些不會都是因為要救我，才導致的吧？”賀遠用幾乎听不見的聲音，顫抖問道。
而安藤義和此時也處在巨大的震驚之中。
現在這種局面，那是誰也萬萬沒有預料到過的。一場必勝之戰竟然能打成這副德性！
但听到賀遠的話，安藤眼底的震驚卻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怪異而又玩味的表情。
“力會長，不用慌，關于此事你絕無半分過錯。”他側過頭對賀遠低聲說道。
“是嗎？”
賀遠聞言，立刻重重的拍了拍胸口，一副劫後余生的慶幸模樣。
“那就好，那就好啊！”
“不然……這麼慘烈的結果，我可承擔不起這個責任啊！”
“呵呵……”
安藤義和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鏡片後的雙眼里，更是閃爍著毒蛇般的光芒。
“責任不會是你的。”
“當然，也不會是我的。我們都只是來幫忙的而已。”
隨後，安藤便整理了一下自己那有些凌亂的軍裝，邁步來到田中的身旁，臉上裝出關切而又沉痛的表情，開口勸慰道“田中前輩，不要太過難過了。”
“失敗已成定局，現在最關鍵的，是救治傷員，將損失降到最低啊！”
而對于安藤這番看似關心，實則譏諷的話語，田中回應的只有一個冰冷的瞪眼。
他沒有更多理會安藤，只是緩緩起身，對著伏見下達了最後的，近乎瘋狂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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