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遠看穿了她眼底深處的驚慌，卻也不點破，只是將她摟得更緊了些，臉上的笑容溫柔依舊，語氣里卻帶著一絲玩味。
“沒事，只是你運氣不好，錯過了一場好戲而已。”
“不過沒看到也不算壞事，畢竟知道的太多，有時候反而會惹麻煩。”
……
車子一路疾馳，很快便返回了北平城內。
賀遠沒有直接去憲兵司令部，而是先讓司機將車開到了日僑區的那家清酒居酒屋。
“好了，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賀遠扶著牧野下了車，語氣溫和的吩咐道“我得先去一趟憲兵司令部，向安藤將軍匯報今日的成果，之後還有別的事要處理。”
“今晚，你就不用等我了。”
“哈依，您路上小心。”
牧野恭敬的鞠了一躬，目送著賀遠的車緩緩消失在街角，臉上的溫順才瞬間被緊張所取代。
她快步跑回二樓的房間，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門窗死死的鎖好。
昏暗的房間內，她像是困獸一般來回踱步，幾次顫抖著手拿起電話，卻又在撥號前猛的放下。
如此反復，額頭上早已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
與此同時，憲兵司令部內。
賀遠叩響了安藤義和辦公室的房門。
門從內打開，出來的人竟是小隊長山上。
而山上看到賀遠，只是面無表情的微微點頭致意，便側身讓開，快步離去。
“力會長，你來啦！”
安藤義和熱情的聲音，從辦公室內傳出。
“今日真是辛苦你了，快請進！”
他笑著將賀遠迎到沙發前坐下，親自為他倒上茶。
“我已經收到本鄉君遞來的單子了，這次征集的錢糧還算可以，你功不可沒啊！”
“唉，慚愧啊安藤閣下……”
賀遠卻搖了搖頭，臉上帶著幾分憤懣與無奈。
“下面的刁民還是太多了！”
“就說那個小王莊，家家戶戶竟都只肯拿出幾斤棒子面來敷衍了事！”
“我已經下令，把他們那點糧食全都給收來了，絕不能助長這等歪風邪氣！”
一旁侍立的小林中佐聞言，卻遲疑著開口道“力會長，此事恐怕有所誤會。”
“根據我們的情報，小王莊並非刁民，他們村前些日子的確是遭遇了土匪洗劫，是真的沒糧食了。”
“哦？”
賀遠聞言，當即一挑眉，語氣卻愈發的強硬。
“那也不可能就這麼點糧食！依我看，他們肯定還藏私了！”
“這些農民啊，向來都是最陰險狡詐的！”
“哈哈哈，力會長不必動怒。農民陰險狡詐是當然的，不過若是沒了活路，任誰都會那樣。”
安藤義和見狀，卻笑著擺了擺手，臉上露出一副寬宏大量的神情。
“這次估計是真的。我已經讓人將那些棒子面給他們送回去了，還特意從諸馬村征集來的糧食里，撥了一部分過去給他們。”
“畢竟，不能讓他們淪為難民嘛。”
“這也算是彰顯我們‘大東亞共榮’的仁政了。”
“原來如此！安藤閣下宅心仁厚，是在下短視了！”
賀遠立刻換上一副欽佩的表情，盛贊了一番。
但隨即，他又像是想到了什麼，遲疑著問道“可是……後面還有許多村子，估計情況都跟小王莊差不多。”
“難道，我們這征糧隊，最後反倒成了送糧隊不成？”
安藤義和聞言，則陷入了短暫的遲疑。
賀遠提出的問題確實切中了要害，如今華北平原上處處遭災，再想從百姓手里刮出油水，已是難上加難。
沉吟片刻後，安藤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道“既然如此，那募捐征糧的事情，就先停一下吧。”
“而且最近，方面軍司令部正在和關東軍方面洽談一筆物資交換。關東軍需要大量的棉布和藥品，而他們手里，有我們急需的糧食和武器。”
“力會長你人脈廣，路子多，不如從這方面下手！”
“哦？這敢情好啊！”
賀遠聞言，立刻點頭應下，臉上露出幾分精明商人的喜色。
“我正好在南方弄到了一大批上好的棉布，馬上就要入冬了，這可是緊俏貨！”
“此事，包在我身上！”
……
一番詳談之後，賀遠心滿意足的告辭離去。
辦公室的門被關上，小林中佐才上前一步，低聲詢問道“將軍閣下，您看……這力會長，是否可以放心了？”
“今日他的一切言行，似乎都很正常。”
“若不是在諸馬村，意外遇到了河邊將軍麾下的密探，恐怕……我們今天的試探，就要弄巧成拙了。”
“或許吧。”
安藤義和端起茶杯，聲音里卻听不出半分情緒。
“但此人城府極深，還需繼續觀察。”
……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賀遠在天色擦黑時分返回了便宜坊。
他沒有在前堂停留，而是徑直穿過熱鬧的大堂，來到後院，叩響了趙鳳嬋的房門。
“門沒鎖！”
房間內，傳來趙鳳嬋那冰冷中帶著幾分不耐煩的聲音。
賀遠推門而入，反手將門帶上。
而這一進屋，他便卸下了所有偽裝，一臉疲憊的走到床邊，直接仰面躺了上去。
“妥了，一切都安排妥當。接下來，便可以準備營救了。”
趙鳳嬋放下手中的賬本，走到床邊伸出縴縴玉手，溫柔的為賀遠按捏著腰，帶著幾分擔憂道“那你打算如何與八路的人接頭？”
“我們這個站點，已經有兩個多月沒和本地的地下黨組織接觸了，現在完全不知道他們在何處。”
“這個我也有辦法。”
賀遠從床上一躍而起，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
“現在，需要你立刻去辦一件事。”
“就是從站里抽調一百名精銳弟兄，帶上最好的武器，連夜趕往武功縣一帶，先行隱藏起來！”
“啊？一百人？夠用嗎？”
趙鳳嬋滿臉遲疑道“如今我們北平站發展迅速，算上外圍人員，都快上千人了，可以調撥更多的人手過去。”
“用兵貴精，不貴多。”賀遠笑著搖了搖頭。
“況且，這次還有中統的弟兄們‘自願’幫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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