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于眾人的這番表態,周佛海只是用蓋碗蓋子輕輕撇著茶葉末,沒有說一句話。
見狀,那市長只能是咬了咬牙,話鋒一轉,語氣愈發的恭敬。
“當然了,周部長您這一路旅途勞頓,我等早已為您備下了一些薄禮,不成敬意。”
“今晚便會送到您下榻之處,還望您務必賞光笑納。”
听到這話,周佛海那張陰沉的臉上,總算是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
“哎呀,這怎麼好意思呢?各位實在是太客氣了。”
他嘴上推辭著,卻又很快站起了身。
“好了,我那邊還有些要緊事要忙,就不多留了,先走一步。”
“我等恭送周部長!”
眾人連忙起身相送。
而在會議室外,賀遠早已收回了微型竊听器,不緊不慢的從樓梯走了下去,同時脫掉了那身鬼子皮。
他搶先一步,來到市政廳的大門外,對著那幾個守衛笑著打了聲招呼,隨後便徑直走向了周佛海的專車。
那幾個守衛知道他是周部長的“隨從”,自然沒多問,只當是正常。
而賀遠走到車旁,不著痕跡的捅咕開了後車門,迅速閃身鑽了進去,躲進了寬敞的後備箱內。
片刻之後,周佛海在一眾官員的簇擁下走了出來。
他與眾人一一握手道別,讓他們都回去忙,不必再送,隨後便吩咐秘書開車,緩緩離開了市政廳。
周佛海靠在柔軟的後座上,心情顯得格外舒暢,嘴角掛著一絲不屑的冷笑。
“這次總算是沒白來。”
“吳金貴這個廢物,什麼事都辦不成,回去就讓汪主席直接把他換了!”
……
片刻之後,汽車駛回日租界,在一棟戒備森嚴的獨棟別墅前停下。
幾名早已等候在門口的下人立刻上前,恭敬迎接。
周佛海走下車,對著為首的管家吩咐道︰“今天晚上,大門不用關了,後續會有人來送禮。”
“到時候,你們要問清楚了,把名字和送的東西都記下,東西也都只管收下便是。”
“是,老爺。”
管家躬身應下。
周佛海滿意點了點頭,隨後便走進了別墅。
而藏在後備箱里的賀遠,則一直在耐心的等待著。
直到夜色徹底籠罩上海,整棟別墅都陷入一片寂靜之後,他才悄悄的推開後備箱的蓋子,悄無聲息的翻了出來。
觀察了一下四周的情況後,賀遠矯健的攀上牆邊的排水管,幾個起落之間,便悄然翻進了二樓樓道。
順手打開旁邊的房門,一股很濃厚的木料味撲鼻而來。
借著窗外的月光,能清楚的看到房間里堆滿了大大小小的木盒錦盒。
賀遠順手拿起旁邊桌上的一張記錄清單,掃了一眼。
“唐三彩駱駝一對。”
“宋代官窯青瓷筆洗一只。”
“清朝宮廷玉如意三柄。”
“大黃魚十根,小黃魚五十根……”
密密麻麻又琳瑯滿目,全是價值連城的古董和金銀玉器。
挑眉一笑後,賀遠邁步朝著走廊盡頭,那間亮著燈的臥室走去,將耳朵輕輕貼在門板上,里面周佛海那諂媚而又恭敬的聲音,清晰的傳了出來。
“汪主席,您放心,張伯駒這件事,卑職一定處理妥當,必定會挽回主席您的名譽!”
“是,是……卑職明白。”
“今日雖為抓捕之事忙碌了一天,但卑職不敢有絲毫懈怠,今晚也會繼續督辦,絕不休息!”
“還有,那個吳金貴辦事不力偷奸耍滑,卑職也會仔細調查七十六號的內部問題,給您一個滿意的交代……”
片刻之後,電話被掛斷。
周佛海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隨即臥室內便傳來了嘩嘩的水聲。
賀遠嘴角微微上揚,輕輕擰開門把手閃身而入,又悄無聲息的將門帶上。
他來到沙發前坐下,目光盯著浴室那道模糊的身影,點上了一支煙。
不一會兒,周佛海裹著浴巾,一邊擦著濕漉漉的頭發,一邊從浴室里走了出來,嘴里還嘟囔著︰“光洗澡還是不行啊,回去之後,還得去湯山泡個溫泉才能真解乏……”
“呵呵,看來周部長今天收禮也收累了。”
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在房間內響起,帶著幾分戲謔。
“要不……考慮一下提前退休得了?”
“誰?!”
周佛海聞言,手上的動作猛然一僵,隨後便拿下了頭頂的毛巾。
當看清沙發上那個陌生的身影時,他那張陰沉的臉上瞬間布滿了震驚與駭然。
“你……你是什麼人?!”
賀遠卻沒有回答,只是不緊不慢的,從懷中掏出了支勃朗寧手槍,“啪”的一聲,放在了面前的茶幾上,並且將槍口對準了他。
周佛海瞳孔猛的一縮,但短暫的驚慌過後,竟是又冷靜了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走到賀遠對面的沙發上坐下,拿起眼鏡戴上,又恢復了那精明且警惕的神色。
“閣下,是哪個方面的朋友?”
“頭頂通字,懷抱悟字,腳踩覺字。”
賀遠挑了挑眉,語氣平靜的吐出了這句青幫的切口。
周佛海聞言明顯松了一口氣,臉上那份緊繃的神情也緩和了幾分。
“原來是青幫悟字輩的小兄弟,失敬,失敬。”
他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試圖拉近關系。
“說起來,我與你們大字輩的老爺叔黃金榮先生,也算是有些交情。”
“我不問你的老頭子是誰,只問你一句,今日深夜到訪是為財,還是為別的事?”
“不用攀關系。”
賀遠卻笑著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
“我來,既為財,也為別的事。”
“哦?”周佛海眉頭一皺,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
“錢財好說,我這里的東西你看上什麼,隨便拿走便是。我周某人有的是錢。”
“但若是為了別的事……”
“小兄弟,你年紀輕輕,難道就不怕引火燒身麼?你知道我的身後是什麼嗎?”
但,他的話音未落,賀遠已經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立刻便抽在了他的臉上。
“去你娘的!一個狗漢奸,還敢在爺面前裝蒜?!”
賀遠的罵聲干脆直接,充滿了不加掩飾的殺意與鄙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