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麻煩姑姑了。這些小兄弟都是敵佔區來的，先給他們弄點好吃的吧。”
賀遠接過鑰匙，又轉頭對著張虎等人吩咐道︰“你們先跟著我姑姑去休息，明天我再去找你們。”
“是！長官！”張虎等人立刻立正應下。
賀遠不再多言，直接轉身朝著停車場走去。
……
半個小時之後，一輛黑色的福特轎車，緩緩停在了羅家灣那棟熟悉的小白樓前。
此時已是深夜，軍統總部門前並無幾人出入，顯得格外安靜。
但當門口的衛兵和值夜的特工看清從車上下來的人是賀遠時，臉上立刻都露出了幾分恭敬與驚訝，紛紛上前打著招呼。
“賀上校！您回來了！”
“賀上校好！”
賀遠微笑著對眾人點了點頭，隨即開口問道︰“代老板在麼？”
一名值班的科長立刻回答道︰“報告賀上校，老板應該是在食堂。”
“好，知道了。”
賀遠應了一聲，便徑直朝著食堂的方向走去。
深夜的食堂內同樣十分安靜。
偌大的空間里，只有代力一人，正獨自坐在角落的一張餐桌旁，慢條斯理地用湯匙舀著碗里的湯圓。
賀遠邁步走上前去，在距離他三步遠的地方停下，雙腳並攏，立正敬禮。
“報告老板，賀遠奉命歸來！”
“嗯。”
代力聞聲，緩緩抬起頭。
那雙隱藏在鏡片之後的銳利眸子，在賀遠身上打量了片刻，才淡然的點了點頭。
“回來就好。”
他指了指對面的座位，語氣里听不出喜怒。
“坐吧，嘗嘗我老家衢州的特色湯圓，咸口的，里面是筍丁、肉末和豆腐干，味道很不錯。”
“是，多謝老板。”
賀遠應了一聲，便依言坐下。
代力則示意一旁的廚師也給賀遠盛了一碗。
一時間，食堂里只剩下兩人喝湯時發出的輕微聲響，氣氛顯得有些微妙。
一碗湯圓下肚，代力用餐巾優雅地擦了擦嘴，這才不緊不慢的開了口。
“雲南一行你功勛卓著，辛苦了。”
“為黨國效力，不辛苦。”賀遠立刻放下湯匙，正襟危坐。
“卑職已做好述職準備，隨時可以向老板匯報。”
“不著急。”代力卻擺了擺手，那道銳利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賀遠的身上。
“你這次功勞不小，不僅查到了日軍的重大圖謀，還為黨國在雲南拿下了如此重要的產業。”
“按照規矩，我可以給你一個選擇權。”
他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緩緩問道︰“說吧，接下來，有何打算？”
“卑職不敢有任何個人打算！”
賀遠立刻從座位上站起身，再次立正敬禮，聲音鏗鏘有力。
“卑職的一切都是黨國和老板給予的，無論老板安排任何任務，卑職都萬死不辭，絕無二話！”
兩人心里都清楚，這不過是在演戲。
一番標準的流程走完，代力臉上的神情才稍稍緩和了幾分。
“你能這麼說，我很高興。”
代力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便拋出了真正的選擇題。
“既然如此，那我就替你安排一下。”
“上海租界，南京敵後，或者……就留在重慶，你自己選一個如何？”
“都可以，不過卑職不敢擅專，一切听憑老板安排。”
賀遠依舊是那副恭敬的姿態，語氣里听不出半分的個人意願。
“好。”
代力似乎對他的回答頗為滿意，隨即擺了擺手道︰“那就等明天開會時再討論吧。正好，你也對局里的大家，說說你在雲南的收獲。”
“是！”
賀遠再次點頭應下，但並未立刻離開，反而像是想起了什麼，又開口問道︰“老板，不知上次從雲南送回來的那三尊玉佛，上面可還滿意？”
代力聞言，神色當即一動，那雙深邃的眸子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嗯，東西很好，上面……很滿意。”
“那就好。”賀遠臉上露出了恰到好處的笑容。
“騰沖那邊還在繼續開發礦脈，想必日後，還會有更好的東西送回來。”
該給的台階給了，該送的禮也提前許諾了，自己該說的話已經說完。
“那……卑職就不多打擾局座休息了。”
賀遠再次敬了個禮，隨後便轉過身，邁著沉穩的步子離開了食堂。
他前腳剛走，後腳毛人鳳的身影便從食堂的另一側走了進來，徑直來到代力的桌前。
“老板，情況如何？他怎麼說？”
代力緩緩搖了搖頭，端起桌上早已溫好的一壺黃酒，為自己斟滿一杯。
“和以前一樣，油滑得很，什麼都看不出來。”
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代力又對著毛人鳳沉聲吩咐道︰“你先去準備明日的會議。最近是多事之秋，非常關鍵，絕不能出任何岔子。”
“是，老板！”毛人鳳立刻點頭應下，隨後便快步離去。
空曠的食堂內，再次只剩下代力一人。
他看著窗外那輪清冷的月亮，又為自己倒上了一杯黃酒，在心中暗自低語。
賀遠啊賀遠，你這次可千萬別再給我鬧出什麼事來。
只要這次的風波能平穩過去，一切都好說……
……
而此時，賀遠剛走出食堂的大門，便迎面遇上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賀遠？”
余樂醒見到他，臉上瞬間布滿了難以掩飾的驚訝。
“你……竟然回來了？什麼時候到的？”
“余主任。”賀遠笑著點了點頭。
“剛到，還陪老板吃了碗湯圓。”
“哦？”
余樂醒聞言，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食堂的方向，隨即壓低了聲音，對著賀遠使了個眼色。
“走，去我辦公室，談談。”
“好。”賀遠欣然應允。
片刻之後，余樂醒的辦公室內。
他親自為賀遠倒上一杯熱茶，隨即開門見山道︰“你老實跟我說說，剛才都跟代老板都聊了些什麼？”
“什麼都沒聊。”賀遠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語氣淡然。
“老板只是讓我明天開會時，向大家匯報一下雲南之行的成果。”
“就這些？”
余樂醒的眉頭當即緊緊鎖了起來，他上下打量著賀遠，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