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遠身上那股發自內心的沉痛和決絕，讓這幾個久經官場的老油條也不禁感到了一絲靈魂上的震顫。
良久之後，還是徐業道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臉上的凝重之色更甚，語氣中也少了幾分之前的篤定，多了幾分探尋。
“那……賢佷，你跟我們說句實話，你到底想要什麼呢？”
徐業道的目光緊緊盯著賀遠，帶著一絲困惑和不解。
“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就算我們排除了國府內部的那些因素，單從戰略層面上來講，乍浦軍港……也幾乎是不可能守得住的。”
“日軍的海空優勢太大了，我們根本沒有能力去長期固守一個孤懸在外的港口。”
而賀遠聞言，終于是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贊同的表情。
“徐叔，您這話可算是說到關鍵點上了。”
他的目光重新變得銳利起來，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沒錯，乍浦軍港肯定守不住。這一點我比誰都清楚。”
“但是……”
賀遠話鋒一轉，眼神中閃爍著精明的光芒。
“但如果我們表面上據理力爭，強硬要求必須死守乍浦軍港，擺出一副寸土不讓的姿態，而實際上……我們卻退而求其次，將最終的戰略目的，悄悄地放在死守紹興上呢？”
看著一臉錯愕的三人，賀遠循循善誘道︰“畢竟，紹興這座城市，對于日本人來說也像是一顆釘子，死死地楔在杭州灣南岸，阻隔了他們徹底打通杭州與寧波之間陸上通道的企圖。”
“其戰略價值絲毫不亞于乍浦，甚至在某些方面猶有過之，難道不是嗎？”
賀遠這番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策略一說出口，徐業道等人原本沉重凝滯的心頭，仿佛瞬間被一道亮光劃破。
三人的眼神不約而同地亮了起來，臉上也重新浮現出幾分興趣和思索。
正如賀遠所言，死守乍浦軍港，在軍事上幾乎是天方夜譚，國府內部也絕無可能達成共識。
可若是將目標悄然轉移到紹興……那情況可就大不一樣了！
紹興如今仍在國軍手中，雖然也面臨日軍的威脅，但其地理位置和防御縱深，遠非孤懸海外的乍浦可比。
要守住紹興，難度無疑小了許多，成功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
更重要的是，紹興地處浙東富庶之地，又是杭州與寧波之間的重要樞紐！
只要紹興還在國軍手中一日，就能有效攔截日佔區之間的貿易流通，其間產生的“利潤”和“油水”，自然也是相當可觀的。
這一點，無論是對于地方實力派，還是對于某些軍方大佬而言，都具有著難以抗拒的誘惑力。
如此一來，爭取軍方內部的支持，減少抵觸情緒，也就並非不可能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余樂醒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閃，隨即看向賀遠，語氣中帶著幾分試探和期待，“那賀遠，你的具體想法是什麼呢？如果真能以乍浦為幌子，最終目的是保住紹興，那這件事情倒還真有些搞頭！”
賀遠聞言臉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卻輕輕搖了搖頭。
“余先生，具體的想法，請恕我現在還不能明說。”
他端起茶杯氣定神閑的抿了一口，目光掃過三人，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自信。
“不過，我可以向三位保證，今天之內，必定能讓三位前輩親眼看到成效。”
“而現在，我需要三位前輩即刻動身前往局本部，在代局長面前，務必堅定立場。”
“關于乍浦軍港之事，我們得寸步不讓，必須堅守到底！”
賀遠的話說得斬釘截鐵，不留絲毫回旋的余地。
徐業道三人何等精明，立刻便明白了賀遠這番話的深層含義。
這小子，還是不完全信任自己等人，這是在逼著自己先納“投名狀”呢！
只有他們三人在代力面前擺出了強硬姿態，與代力在軍港問題上形成了明確的對立，才算是真正的和賀遠綁在了同一條船上。
三人相視一眼，心中雖然略有不快，但事已至此，也容不得他們再猶豫了。
畢竟，賀遠畫出的那塊“保衛紹興”的大餅，對他們而言，也同樣具有著巨大的吸引力。
隨後，三人幾乎同時站起身，臉上神色各異，但都透著一股果斷。
“好！沒問題！”
徐業道率先點頭，沉聲道︰“我們這就去局本部，就按照你說的辦！關于乍浦軍港，我們絕不退讓！”
余樂醒和陶一珊也跟著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對于這個提議，三人內心其實都不是太過抵觸，臉上表情也是純粹做給賀遠看的。
正如賀遠所分析的那樣，只要不是真的死保乍浦軍港，而僅僅是在口頭上和代力強硬幾句，還不至于真的就和代力徹底撕破臉皮，惹禍上身。
畢竟，他們最終的目的，還是“曲線救國”，保住紹興嘛。
只是陶一珊還是補充了一句，語氣帶著幾分提醒︰“不過賀遠啊，我們這邊幫你頂著，你自己……今天最好也抽空去局座那里走一趟。”
“不管怎麼說，面子上的工作，還是要做到位的，免得落人口實。”
“嗯，三位前輩放心，晚輩曉得。找個合適的時間，我一定會親自去向局座請罪的。”
賀遠笑著點了點頭，應承了下來。
隨即，他與賀紅鸞一起，將徐業道三人送出了餐廳。
目送著三人的座駕消失在巷子里，賀紅鸞這才轉過身，一把抓住了賀遠的胳膊，眼神中帶著幾分急切和擔憂。
“遠兒，現在……還需要姑姑我做些什麼嗎？看樣子，你的計劃已經開始全面展開了？”
賀遠聞言，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容，輕輕拍了拍賀紅鸞的手背，安撫道︰“姑姑，您別急。”
“不過嘛……眼下，還真有一件事，需要姑姑您親自出馬幫個忙。”
“哦？什麼事？快說！”賀紅鸞立刻來了精神。
納投名狀這事對徐業道幾個人來說或許是麻煩，但其實這是個機會，多少人想納投名狀還沒這個資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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