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遠仰頭飲盡杯中酒，余陶二人也同樣一飲而盡，臉上都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而就在這氣氛微妙卻又融洽之際，雅間的房門忽然被輕輕敲響。
一名酒樓的小二探進頭來，臉上帶著幾分小心翼翼，開口詢問道︰“各位長官，打擾一下。”
“樓下來了位客人，想問問樓上是否還有空位，他也想上來……討杯酒喝。”
這話一出，原本還有些嘈雜的雅間內瞬間安靜了許多。
眾人的眉頭都不約而同地微微皺起，眼神中也多了幾分警惕和審視。
這望江樓是什麼地方？重慶城里有頭有臉的人物誰不知道？
今晚這里被徐業道包了下來給賀遠接風，哪個不長眼的敢在這個時候跑來“討酒喝”？
還偏偏要詢問是否有空位……
這姿態，擺明了不是一般人，要麼是背景深厚，要麼就是刻意來試探的。
賀遠的目光微微閃爍，臉上笑容不變，語氣平靜道︰“來人是男是女？什麼模樣？”
“回長官，是位中年男人，穿著長衫，看起來……很斯文。”小二連忙躬身答道。
中年男人？斯文？
賀遠心中快速思忖著，將重慶城里符合這個特征，又可能在這個時候跑來的人過濾了一遍。
片刻後，他嘴角勾起一抹莫測的弧度，對著小二點了點頭。
“既然是客，那就讓他進來吧。”
“是……”小二如蒙大赦，連忙退了下去。
雅間內的眾人也都暫時放下了酒杯，目光齊齊投向門口，好奇這位不請自來的“斯文”客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很快，腳步聲在門外響起。
小二再次推開房門，恭敬的側身讓開。
然而，當看清跟在小二身後走進來的那道身影時，雅間內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在瞬間凝固。
錯愕、震驚、難以置信……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因為，來人他們都認識，而且是熟得不能再熟。
那張看似儒雅隨和，實則眼神銳利如鷹，不怒自威的臉龐，不是他們軍統局的最高長官，那位權傾朝野的代老板——代力，又是誰？！
雅間之內，死一般的寂靜。
方才還喧囂熱鬧的氣氛，在代力踏入房門的那一刻便蕩然無存，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空氣仿佛凝固了，連杯盤踫撞的細微聲響都消失不見。
而代力，卻仿佛絲毫沒有察覺到這驟變的氛圍。
他的臉上仍舊掛著那標志性的，讓人捉摸不透的淡然笑容，緩步走到了桌邊。
“呵呵……剛才在樓下就听到，上面很是熱鬧啊。”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好奇”。
“怎麼？是我來得不巧，打擾到大家的雅興了嗎？”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如同驚雷般炸響在眾人心頭，所有人這才如夢方醒，慌忙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哎呦！局座！”
身份和資歷最老的余樂醒反應最快，連忙站起身主動讓出了自己的位置，臉上瞬間堆滿了恭敬熱絡的笑容，快步上前。
“您這是說的哪里話？我們……我們大家只是沒想到您會大駕光臨，一時間有些失神罷了！快請坐，快請坐！”
其余人也紛紛觸電般的站了起來，七嘴八舌的跟著問好，臉上無不帶著受寵若驚，又夾雜著幾分掩飾不住的緊張。
“是啊局座，沒想到您這大忙人，會屈尊來到這里！”
“局座快請上座！”
代力卻只是淡然一笑，目光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最終落在賀遠身上，停留了片刻。
隨即，他才輕輕抬手下壓，示意眾人不必這麼客氣。
“我這也是剛好路過，听到這里似乎很熱鬧，就隨口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是賀上校回來了，大家在給他接風。”
代力的語氣依舊平淡，仿佛真的只是偶遇。
“所以就上來看看，沒影響到大家就好。都坐吧，不用拘謹。”
眾人聞言，只能尷尬的笑著重新落座，但屁股都只敢沾著椅子邊，一個個正襟危坐，哪里還有半分剛才的放松。
現場的氣氛，比之前更加尷尬和壓抑。
徐業道、余樂醒、陶一珊等人更是心頭惴惴，眼神在空中快速而隱晦地交換著，神情都寫滿了緊張和凝重。
傻子都知道，代力絕不可能是什麼剛好路過。
他肯定是收到了風聲，知道賀遠回來了，而且沒有第一時間去局本部述職，反而跑到這里來和他們這些地方實力派喝酒聚會，這才刻意趕過來的。
這是敲打！是警告！
眼下這局面，賀遠作為當事人不好解釋，他們這些比賀遠輩分、資歷都高的前輩，理應站出來替他打個圓場，破了這個僵局。
哪怕因此可能會得罪代力，也必須有人站出來！
然而，目光交錯了幾輪，徐業道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有第一個開口。
余樂醒端起茶杯默默的喝茶，陶一珊則是眼觀鼻鼻觀心，仿佛神游天外。
竟沒有一個人率先起身！
賀紅鸞見狀，秀眉微蹙，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和焦急，忍不住就要挺身而出。
但，就在這時。
“呵呵……”
一直沉默的賀遠，卻突然笑了起來，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尷尬。
他施施然的站起身，臉上非但沒有絲毫緊張或惶恐，反而帶著一種從容不迫的笑容，目光直視著主位上的代力。
“局座您能大駕光臨，蒞臨卑職的慶功宴，那是看得起卑職，是給卑職天大的臉面啊！”
慶功宴？！
賀遠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包括代力在內，都是猛的一皺眉，徐業道等人更是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這小子瘋了嗎？
沒看到現在氣氛多緊張嗎？沒看出來代力就是沖著你來的嗎？
不趕緊想辦法緩和局面，找個由頭把這事圓過去，怎麼還敢大大咧咧地承認這是慶功宴？！
這不是明擺著往槍口上撞嗎？
難道他真以為自己立了點功勞，就能在代老板面前恃寵而驕，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那你賀遠可真是想錯了啊，就咱們局長這個好色貪權的性子，那是絕不會手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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