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鳳嬋听到賀遠的這番話，眉頭緊鎖，面露擔憂。
她很清楚賀遠的性子，一旦下了決心，就沒人能輕易改變。
但如今北平站的局勢如此微妙，安幼貞又剛剛離開，實在是經不起任何大的波折了。
“站長，我明白您的意思。”趙鳳嬋語氣誠懇，但仍帶著勸諫的意味。
“可咱們北平站現在這個局勢……不是應該先把內部穩定下來嗎？而且，就算咱們想辦法殺幾個鬼子，又能起到多大作用？”
她頓了頓，眼神中流露出對現實的清醒認知。
“只要他們的大軍打不過來，鬼子就還會繼續在咱們華北掃蕩。殺了一批，再補充一批，根本就沒法解決根本問題啊！反而白白增加咱們的危險！”
賀遠聞言，微微點了點頭，臉上沒有不悅，反而贊賞地看了趙鳳嬋一眼。
“趙處長說得對，你考慮得很周全。”
賀遠沒有否定趙鳳嬋的擔憂，而是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
“所以……咱們的目標，並不是要殺鬼子。”
賀遠站起身，走到窗前，目光仿佛穿透過院牆，望向了北平城。
“以咱們這點力量，明著去殺鬼子殺不了多少，反而會讓咱們自己的處境變得更加艱難。這不劃算。”
“咱們要做的，是讓鬼子自己調轉方向！逼他們去別的地方，征集糧食物資！讓他們自己找麻煩！”
這話一出，會議室內的眾人更加錯愕，臉上寫滿了不解。
逼鬼子去別的地方找糧？這是什麼意思？
如今國內大半河山都被日軍佔著，但能提供穩定且大量物資的地方屈指可數。
“站長，這……卑職不明白您的意思啊。”周耀金忍不住開口問道。
“現如今河南黃河泛濫，災情嚴重。甦浙地區雖然富庶，但現在戰亂頻繁，糧食和物資消耗巨大，日軍自身的供應都緊張得很！”
“除了咱們華北，還有什麼地方能給他們提供足夠的糧食和物資啊？！”
周耀金說到這里，又想到了自己的老家，臉上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而且就拿卑職老家濟南來說，現在那邊的情形也很困難！”
“鬼子各派系劃分明確，就像咱們北平的華北方面軍，和山東那邊的駐軍，根本不是一個系統！他們之間互相不對付，很難將北平這邊的需求趕去那邊協調。”
听著眾人的困惑和質疑，賀遠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幾分，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呵呵……老周，我是不會讓鬼子去山東的。”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眾人那瞪大的眼楮，然後緩緩說出了目標︰“他們的關東軍……不是非常富有麼？”
“關東軍？！”
會議室內，如同炸開鍋一般，眾人臉上瞬間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
周耀金、詹森、宋濂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驚愕和遲疑。
“關東軍的確是富得流油……”周耀金喃喃自語，語氣復雜。
“是啊……”宋濂也跟著點頭。
“華夏的工業基礎都在東北，鬼子佔了那邊，是發達得很！資源，兵工廠，甚至連偽滿洲國都成了他們的錢袋子！”
但隨即，詹森卻忍不住提出了最現實的疑問︰“可是……可是關東軍已然成了鬼子侵華軍隊中的一個地頭蛇軍閥！尾大不掉！實力強悍！就算是日軍大本營，對關東軍也只能有限指揮！”
他看向賀遠，眼中充滿了困惑和不安。
“咱們北平的這些鬼子，敢去招惹他們嗎？他們敢去跟關東軍搶東西嗎？這不太可能吧？”
詹森的疑問，也正是會議室里所有人心中的困惑。
關東軍，那可是盤踞在東北的龐然大物，驕橫跋扈，連東京大本營有時都得讓他們三分。
北平這邊的華北方面軍，真的敢去捋虎須？
然而面對眾人的疑慮，賀遠臉上卻絲毫不見擔憂，反而露出一絲淡然的笑意。
“呵呵，詹隊長，諸位，你們都覺得不可能，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環視眾人，把雙手一攤，語氣輕松。
“但這世上的事情，哪有什麼絕對的不可能？”
“日軍內部可並非鐵板一塊。他們雖然都打著膏藥旗，但派系林立，矛盾重重，這一點，想必大家都有所耳聞。”
“更何況，日軍內部也講究一個‘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他們的以下犯上，那可是老傳統了。只要上面逼得太緊，下面的軍官未必就不敢鋌而走險，搞出點事情來。”
“關東軍是強，是富，但正因為如此，他們也成了眾矢之的。華北方面軍這邊被催逼得緊了，糧草物資樣樣短缺，看著關東軍那邊吃香喝辣，心里能平衡嗎？”
話說到這里，賀遠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所以，沒有敢不敢一說。關鍵在于，我們能不能給他們提供一個足夠誘人，又看似合理的契機！”
“一個讓他們覺得，可以冒險去撈一把，而且事後還能把責任推卸干淨的機會！”
賀遠這番話，如同撥雲見日，讓會議室內原本凝重的氣氛頓時輕松了不少。
雖然依舊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但眾人看向賀遠的眼神中，已經充滿了信服和期待。
“站長高見！”周耀金率先反應過來，撫掌贊嘆。
“只要有機會，這幫鬼子為了利益，什麼事干不出來！”詹森也跟著點頭，眼中放光。
看著眾人逐漸領會了自己的意圖，賀遠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也不再過多解釋，而是轉過身，大步走到牆邊懸掛的華北地圖前，拿起桌上的紅藍鉛筆。
“既然如此，那咱們就別耽擱了。”賀遠的聲音變得果決。
“時不我待！”
他在地圖上迅速選定了一個區域，用手中的鉛筆在上面畫了一個圈。
“立刻！調動我們所有能調動的人手！不管是行動隊的弟兄，還是外圍的情報人員，包括新民會里那些發展出來的靠得住的伙計！”
賀遠的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今晚！就在這個地方！我們給北平的日本人，制造一個他們無法拒絕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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