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眾城的行動命令非常明確。
抓捕所有負隅頑抗的日本人，但禁止使用槍械，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意外。
然而盡管封鎖嚴密，命令嚴格、但在金錢的誘惑下，總有那麼一兩個意志不堅定的衛兵，願意為了幾塊現大洋，偷偷傳遞出一些模糊的消息。
“听說是抓日本人，好像在教堂里搞什麼實驗……”
“對對對，就是日本特務，而且頭目好像已經被當場擊斃了……”
這些零碎而含糊的信息，很快便被一個早已等候在附近茶館里的精明人花錢買到。
在確認了大致的情況後，這人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行色匆匆的返回了位于城中心的三味書屋。
書屋後院的小堂內，王群正背著手，焦躁不安地來回踱步，臉上的皺紋因為焦慮而擰成了一團。
見到那名下人快步跑進來，他立刻停下腳步急切問道︰“怎麼樣了？打探到什麼消息沒有？！”
那人臉上帶著難以抑制的興奮，用力點了點頭，聲音都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老爺！果然和您猜測的一樣！”
“二十六軍已經對那些日本人動手了！听說動靜還不小，連大炮都用上了！還有教堂那邊，現在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了！”
“好！好啊！！”
王群聞言，猛地一拍巴掌，臉上瞬間綻放出狂喜的光芒。
那份焦慮和不安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壓抑已久的得意和興奮。
“哈哈哈！如此一來，這紹興城……就徹底是老夫的天下了！”
王群忍不住放聲大笑，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權傾一方的美好未來。
“賀遠啊賀遠，你小子雖然厲害，看似是贏了劉文正，贏了日本人……”
“可到頭來，還不是被老夫我給利用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哈哈哈！”
“恭喜老爺！賀喜老爺！”
那下人也連忙躬身行禮，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
“從今往後，這紹興城內，就再也無人能壓在您頭上了！您就是這紹興名副其實的土皇帝了！”
“嗯！”
王群滿意地點了點頭，享受著這久違的勝利喜悅。
但很快，他又像是想起了什麼，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追問道︰“對了，劉文正的下落打探到了嗎？死透了沒有？有沒有……留下全尸？”
那下人聞言，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表情變得有些尷尬。
“呃，這個……老爺，卑職沒打听到劉文正的消息……”
他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看王群的臉色，試探著道︰“不過這還重要嗎？日本人那邊都完蛋了，他劉文正肯定也活不了啊！估計早就死在亂槍或者炮火里了吧？”
“混賬東西！”
王群聞言，卻是勃然大怒，猛地上前一步，抬手就狠狠抽了那下人一個響亮的耳光。
“這種事情怎麼能用估計？你他娘的是豬腦子嗎？！”
王群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那下人的鼻子怒罵道。
“劉文正的死活關系重大！甚至關系到老夫我的身家性命！必須要確定！”
“立刻！馬上！再去給我打探清楚！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是！老爺息怒，卑職這就去，這就去！”
那下人嚇得魂飛魄散，捂著火辣辣的臉頰，連滾帶爬的便跑了出去。
而看著下人倉皇離去的背影，王群臉上的怒氣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焦慮和不安。
他又開始在小堂內焦躁地踱步，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語。
“劉文正……你可千萬要死透了啊！你死了我才能安心！你可千萬別給老夫留下什麼後患啊……”
對王群而言，劉文正的生死，遠比那些日本人的覆滅更加重要。
只有確定劉文正徹底死了，他才能真正高枕無憂。
……
時間悄然流逝，夜幕再次降臨。
紹興天主醫院，一間被士兵嚴密看守的特護病房內，躺在病床上的劉文正，眼皮艱難地顫動了幾下，終于緩緩睜開了眼楮。
刺眼的燈光讓他有些不適，他下意識地想要抬手遮擋，卻發現渾身酸痛無力，胸口更是傳來一陣陣鑽心的劇痛。
隨著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他也看清了守在病床邊的兩個人影。
是賀遠和孫連仲！
而看到這二人，劉文正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有憤怒，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種認命般的絕望。
他艱難地扯動了一下嘴角，露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嘶啞而虛弱。
“呵呵……賀處長，孫司令，你們……還真是看得起我劉某人啊。”
他緩緩搖了搖頭，語氣中充滿了疲憊和無奈。
“費了這麼大勁把我救回來……何必呢？為什麼不讓我死個干淨……”
孫連仲看著他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臉上沒有任何同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想死？沒那麼容易！”
他俯下身，目光如同鷹隼般銳利，死死盯著劉文正的眼楮。
“把你和日本人做的那些骯髒交易，一五一十，全都給我老老實實地說出來！”
“說清楚了，我或許可以考慮給你一個痛快！”
而面對孫連仲這冰冷的威脅，劉文正卻只是虛弱地冷笑了幾聲，眼神中充滿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決絕。
“呵呵……孫司令，你就別白費力氣了。”
他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令人心寒的平靜。
“我劉文正……什麼都不會說的。你們想怎麼樣，都隨便吧。”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瘋狂。
“就算是……就算是殺了我全家老小，我……也無所謂了！”
賀遠聞言挑了挑眉，臉上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語氣帶著幾分好奇。
“哦？劉署長這是輸不起了嗎？你這個態度可不是我們想要看到的啊。”
說著話，他走到病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劉文正。
“還是說你對我們恨之入骨，寧願玉石俱焚，也不肯讓我們得到半點好處？”
“可按理說，你最該恨的難道不應該是那個最後關頭，毫不猶豫拋棄你，甚至想置你于死地的安岩秀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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