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正倫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顯然是現在的情況對他來說已經完全失控了。
委員長的雕像啊！別管是誰立的，這玩意被打碎，那是整個國府都不會允許的！
更不要提這事還被霍普金斯這個美國大使給目睹了，如果他再添油加醋一下的話……
而在谷正倫身後，還跟著一個身影，正是之前在工廠帶隊拆除的憲兵小隊長王波。
不過，此刻的王波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囂張氣焰，他低著頭臉上浮腫，布滿了紅色的巴掌印，顯然是挨了不少耳光。
而霍普金斯根本不理會谷正倫的道歉，冷冷的側頭看了一眼後便語氣強硬道︰“誤會？谷司令，今天這事可不是一句‘誤會’就能解釋清楚的！”
“我會把今天發生的一切如實的向國府匯報，到時候，你親自去向他們解釋吧！”
霍普金斯說完便不再理會谷正倫，徑直走到賀遠面前，語氣緩和了一些道︰“賀先生，你沒事吧？要不要和我一起離開？”
賀遠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搖搖頭語氣平靜道︰“多謝大使先生關心，我沒事。我還要留下來接受谷司令的質詢呢，就不陪您一起走了。”
賀遠說著，將目光轉向了站在一旁的王波，眼神中帶著一絲玩味。
霍普金斯順著賀遠的目光看去，心中頓時明白了什麼。
在和賀遠對視了一眼後，他便轉身大步離開了憲兵司令部。
賀遠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而後走到谷正倫面前，語氣平靜道︰“谷司令，卑職是來接受關于火燒商鋪的事情的質詢的，現在可以開始了麼？”
賀遠的聲音不卑不亢，帶著一股理直氣壯的氣勢。
谷正倫看著賀遠，眼神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賀上校，請進屋談吧。”深吸一口氣說完之後，谷正倫便轉身走進了辦公室，賀遠則緊隨其後。
而王波看著賀遠走進辦公室的背影，眼中充滿了恐懼和絕望。
他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完了！
……
辦公室內，賀遠坐在谷正倫的對面，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谷司令，您有什麼問題，現在都可以問了，卑職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如果真有什麼罪責的話，我也絕對不會推脫。”
賀遠的聲音平靜而從容，仿佛他不是來接受質詢的，而是來和老朋友敘舊的。
然而事實也的確如此，雖然現在身為對手，但對面前這位，賀遠心中是帶著幾分敬佩的。
因為谷正倫雖身居高位，卻是一個非常正直的人。
嫉惡如仇，執法嚴明，從不徇私枉法，這些都是他的真實寫照。
曾經為了打擊走私，谷正倫不惜得罪代力，逼迫代力親自下令槍斃了許多走私的軍統特務。
甚至就連自己的手下，如果有人走私黃金，谷正倫也一樣會毫不留情地處決。
這種鐵面無私的精神，在現如今的國府中，是極為罕見的。
而谷正倫則是在盯著賀遠的臉看了片刻後，深吸一口氣緩緩道︰“賀遠，你今天的計謀的確很高明。但是，我不會因此而放棄對有嫌疑的事情的調查。任何處罰和申斥我都會接，但只要我在這個位置一天，調查就會繼續下去。”
賀遠聞言臉上露出了笑容，語氣淡然道︰“谷司令，我當然相信您的話。畢竟您的為人整個重慶誰不知道？鐵面無私，剛正不阿，這是所有人都敬佩您的原因。”
但緊跟著賀遠話鋒一轉，語氣中帶著幾分疑惑和質問︰“但是，谷司令，我有一點不明白，做這種事情的又何止我賀遠一家？為什麼別人家的都沒查，就偏偏查到我這里來了呢？”
“難道說，是因為舉報人的身份不一般，所以您必須特殊對待嗎？”
賀遠這話一出，谷正倫臉色當即一變，神情之中滿是糾結。
在沉默了片刻後，他這才語氣嚴肅道︰“賀上校，這件事的確和別的不太一樣。但是，我谷正倫做事向來都是按照規矩來的，絕不會因為任何人的身份而有所偏頗。”
“別家的，我也會查，但你這里必須優先查。因為我們要確保重慶的市場干淨，不能讓任何人鑽空子，損害國家的利益。”
谷正倫的話說得冠冕堂皇，但賀遠卻從中听出了一絲無奈和妥協。
因為這外強中干的語氣，只怕連他自己都沒法說服。
“谷司令，您這話說得真是漂亮啊！但是您知道我這是什麼工廠嗎？我做的是方便面，是食品！”
“我的工人全都是逃難到重慶來的女工，她們無依無靠，生活困苦。我給她們提供工作，讓她們能夠養活自己養活家人，我這是在救人！至少救活了上千個家庭，近萬人！”
“而其他家呢？他們干的都是些什麼勾當？當鋪、賭坊、大煙館、妓院……這些東西才是真正禍害重慶的根源！相比之下，到底是誰在損害國家的利益，是誰在害重慶？！”
賀遠的話擲地有聲，如同重錘般直接就砸向了對面。
谷正倫的臉色當即變得難看無比，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反駁，但最終卻只是化作了一聲無奈的嘆息。
他沉默了，頭也低下了，不再去看賀遠的眼楮。
而見氣氛差不多了，賀遠也隨之嘆了口氣，語氣緩和了一些道︰“谷司令，我知道您也有您的難處，如果您不這麼做，恐怕會有很多麻煩，甚至連軍餉和物資都可能拿不到。”
軍餉和物資這兩個字一出，谷正倫猛的就抬起了頭，眼神中充滿了驚訝和復雜。
他沒想到，賀遠竟然會如此了解他的處境。
隨即谷正倫點了點頭，語氣中帶著一絲苦澀和無奈︰“賀上校，你說得沒錯。我也知道你做的是好事，但是……很多時候，好與壞，並不是由我們自己說了算的，而是由別人來定義的。”
賀遠听到這話，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谷正倫這話是真的在交底了，作為憲兵司令，這個重慶為數不多真的在維持民生治安的人，他的難處也是肉眼可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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