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輕抬腳步,踏過門檻,緩緩步入正房堂屋。一踏進去,他便感受到了一種撲面而來的歷史厚重感,屋內的空間確實比外面看起來更加高大寬敞,梁柱粗壯,屋頂高聳,給人一種莊嚴肅穆的感覺。
然而即便是在上午,光線卻異常昏暗,整個堂屋籠罩在一片幽深的陰影中,讓人不禁屏住呼吸。只有幾縷頑強的陽光,從高高的窗欞紙破洞中斜斜射入,那些破洞大小不一,有的如銅錢般圓潤,有的則是不規則的撕裂狀,訴說著歲月的無情。這些光線在布滿厚厚灰塵的青磚地面上投下幾個晃眼的光斑,光斑邊緣模糊,中心卻亮得刺眼,形成強烈的明暗對比。
整個堂屋帶著一種沉悶壓抑的氣息,夾雜著陳舊木料的味道和淡淡的霉味。無數細小的灰塵顆粒在那幾道光柱中緩慢浮動,像是無數個微小的精靈在空中翩翩起舞,它們在光線中閃閃發亮,卻又顯得那樣孤寂。
堂屋正中的牆面上懸掛著一幅篇幅不小的中堂畫,佔據了整面牆的大半部分,氣勢恢宏。這是一幅絹本設色的作品,描繪的是傳統的《松鶴延年》主題,寓意長壽吉祥。
畫心的顏色經過歲月洗禮已經嚴重暗淡,原本鮮艷的色彩如今只剩下深沉的暗調,而絹絲也因年代久遠而顯得有些脆化,邊緣處還有細微的蟲蛀痕跡。
但仔細凝視,依然能夠欣賞到畫中松樹的蒼勁挺拔,枝干遒勁有力,松針密集而有層次;仙鶴的飄逸姿態更是栩栩如生,頸項修長優雅,羽毛豐滿細膩,似乎下一秒就要展翅高飛。
從筆觸的細膩程度和構圖的精妙來看,畫工確實不俗,應該是出自晚清某位知名畫師的手筆。
畫作下方擺放著一張紫檀木條案,這張條案造型古樸典雅,線條簡潔而不失莊重。案面雖然有一角出現了細微的開裂痕跡,但整體的木質依然保持著,紫檀特有的黝黑溫潤質感,表面的包漿厚重深沉,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幽暗的光澤,顯示出這件家具的不凡品質和悠久歷史。
條案上精心擺放著幾件珍貴的古玩器物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對青花山水紋賞瓶,高約四十公分,瓶身修長挺拔,比例勻稱優美。
釉面呈現出溫潤如玉的質感,青花發色沉穩內斂,不浮不躁,山水紋飾繪制精細,意境深遠悠長,仿佛能讓人置身于那幅山水畫卷之中。
另外還有一只霽藍釉象耳爐,釉色深邃如深海般藍黑,光澤內斂含蓄,不張揚卻極具魅力,兩側的象耳造型生動逼真,雕工精湛,每一個細節都展現著古代工匠的高超技藝。
面對這些珍貴的古董文物,陳陽表現出了一個專業人士應有的謹慎和克制,他沒有急于上手觸摸,而是明智地先退後幾步,用專業的眼光整體觀察堂屋的布局和陳設。
靠西牆的書格直抵房梁,木質紋理細密,泛著溫潤的黃花梨光澤,即便蒙了一層灰,也難掩其貴重。陽光透過窗欞紙的孔洞斜射進來,在書格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光束中塵埃緩緩浮動,更襯得這排書格古韻悠然。
書格上的螭龍雕工精巧,龍身蜿蜒,龍爪有力,仿佛隨時會騰雲而出,卻因歲月侵蝕,部分紋路已模糊不清。
書格分上下兩層,上層幾乎被各式線裝書塞滿,書脊五顏六色,但不少書脊上的書名識已經褪色,有的甚至被蟲蛀出細密的小孔,紙張脆薄如紙屑,輕輕一踫便可能碎裂。下層倒是空曠些,幾本厚重的典籍斜倚在角落,書頁間夾著枯黃的落葉,像是被時光遺忘的角落。
目光掠過滿牆典籍,陳陽的視線最終落在了條案一側的地面上。那里,一個方形的紫檀木盒靜靜地躺在一堆浮塵中,幾乎與地面融為一體。盒子邊長不過二十公分左右,方方正正,卻因沾染了厚厚灰塵而顯得灰撲撲的,毫不起眼。
更讓人難以忽視的是,一個破舊的雞毛撢子半蓋在木盒上方,幾根掉了毛的雞毛半垂著,像是守護神般將它半掩其中。這雞毛撢子柄部磨損嚴重,露出木芯,顯然經歷了漫長的使用年頭。
陳陽的目光在木盒上停留片刻,心中疑竇叢生。紫檀木盒的盒蓋與盒身嚴絲合縫,盒角處隱隱透出暗紅色包漿,這種工藝與材質,即便在舊貨市場也算是難得一見的精品,怎會被如此隨意地丟在地上,與塵埃為伍?
他下意識地走近幾步,俯下身,手指輕輕拂過木盒表面。灰塵隨著他的動作簌簌落下,露出下面深沉的紫黑色光澤。指尖傳來的觸感沉甸甸的,這盒子竟比預想的要重得多,幾乎有普通木盒兩倍的分量。
更讓他驚訝的是,盒蓋與盒身閉合處的縫隙幾乎微不可察,僅有一絲細若發絲的間隙,這種精湛的卯隼工藝,絕非尋常工匠所能達到。盒蓋上還隱約可見幾道淺淺的劃痕,像是曾經被人頻繁摩挲過,卻又最終被棄置于角落,任由歲月侵蝕。
這盒子絕不尋常,陳陽屏息凝神,雙手微微顫抖著伸向那古樸的盒蓋,指尖剛一觸踫,便感受到一股沉甸甸的歷史厚重感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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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心翼翼地施力,生怕驚擾了這件珍寶的寧靜,盒蓋在輕微的“ 嗒”聲中緩緩開啟,瞬間一道金輝從盒內溢出,如流水般灑向四周昏暗的空間。
盒子內部構造精巧至極,一共分為上下兩層,每層都鋪著絲綢軟墊,防止內中寶物相互踫撞。里面端正地放著十二枚金質方孔圓錢,每層放置六枚,排列整齊如軍陣般莊嚴肅穆,在微弱光線的映照下閃爍著令人目眩的金色光芒。
這十二枚錢幣正背分別鏨刻著高浮雕工藝制成的天下太平、長治久安、政通人和、和風甘雨、國泰民安、光明正大、受天之祿、福祚綿長、壽富康寧、吉祥安康、紫氣東來、萬壽無疆等滿、漢文四字吉語,每個字都深深凹陷在金質表面,筆畫遒勁有力,蘊含著帝王的威嚴與祝福。
乾隆二十五年 乾隆御制祈福金錢
暗八仙吉祥圖樣如天女散花般點綴其間,八寶紋飾栩栩如生,似乎隨時會從金幣表面飛躍而出,錢幣邊廓的祥雲紋整齊排列為飾,每一朵雲彩都雕琢得細致入微,層次分明。錢輪側邊工整地鈐印著“乾隆二十五年 圓明園 九洲清晏”的字樣,字跡清晰可辨,另一側則精細地陰刻著重量標識,每一個數字都透露著皇家造辦處的嚴謹工藝。
錢樣枚枚精致得如同藝術品,每一枚都堪稱鬼斧神工的杰作,雕工之精湛令人嘆為觀止,仿佛是天界工匠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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