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陳陽說有四個懷疑方向，所有戰車國的代表紛紛看向了陳陽，就這麼一件青銅器，這年輕人僅僅看了不到三十分鐘的時間，居然發現了三個疑點。要知道，在他們眼中，用目測來看，一個疑點都看不出來。
“哦？”哈特一邊嘴角冷冷笑了一下，“既然陳博士這麼自信，那不妨說說，讓我們也見識一下，華夏的眼學，有什麼神奇的地方。”
看著哈特的表情，陳陽心里暗暗發笑，你們才見過幾件青銅器，想要糊弄你們，那比在國內糊弄白痴都簡單！老子隨便說點，你們都不知道。
“這很簡單，”陳陽伸手摸著青銅方 ，笑著看著戰車國坐著的代表，“我甚至可以教你們。”
說著，陳陽用手輕輕敲了一下青銅方 ，“第一點，器型！”
“這叫青銅方 ，”陳陽用手比劃著青銅方 ，笑呵呵看著眾人，“那麼你們自己看，它方麼？”
所有人都看著青銅方 ，這物件吧你說它是方 ，可惜它沒有那麼方，並不是四四方方的樣子；但是呢，也算是方方正正，只不過肩部有些圓潤而已。
沒等大家說話，陳陽先開口了，“我們華夏，講究天圓地方。如果它叫做青銅方 ，就應該四四方方。那這個器型顯然就不對，但是”
陳陽微微停頓了幾秒鐘，“在我們華夏，除了青銅方 ，還有青銅圓 。像這種樣式的青銅方 ，也有前例。”
“比如說，漂亮國芝加哥藝術館收藏的，商代晚期獸面紋方 ，跟我們現在所看到的，器型上完全相同。”
哈特听陳陽說到這里，開口笑了，“既然你都知道，那還有什麼可懷疑的麼？”
“當然有！”陳陽掃了一眼哈特，“那就是體積！”
“無論是圓 或方 ，體量一般均較大。並且時代越晚、形體越大。”陳陽用手指著青銅方 說道，“意思就是說，商代晚期比商代早期的青銅方 ，在體積要大的多，這是通常情況。”
哈特輕輕皺了一下眉頭，伸手指指青銅方 ，“陳博士，您覺得這件青銅方 體積算小麼？”
“是的，”陳陽沖著哈特點點頭，“還是以漂亮國收藏的商代晚期獸面紋方 為例，那件青銅方 的體積，大概在50余厘米以上；根據我國出土的青銅方 ，也能證明這一點，甚至有的要超過60厘米。”
哈特听到這里，聳了一下肩膀，反駁說道，“你剛才自己不是也說了，早期的體積會小一點，那這就是早期的唄！”
陳陽听完呵呵笑了一下，這時候耿老在旁邊抬頭看看哈特，“哈特先生，若是商代早期的，雖然體積上能對上，那器型就不對了。”
“因為商代早期的青銅方 ，一定不會是這樣，應該是規規矩矩的四方形，”說著，耿老用手在青銅方 肩部比劃了一下，“至少這個位置，要四四方方才對，早期的青銅方 ，這里不會出現圓肩。”
坐在下面的漢斯和安德森听懂了，漢斯則微微眯著眼楮，回憶著其他國家收藏的華夏青銅方 的數據，安德森在旁邊開口問道，“陳，意思就是說，如果是早期的，器型對不上；如果是晚期的，體積對不上，是這個意思麼？”
“是的！”陳陽重重點點頭，說完將手指向了青銅方 的頸部，“大家注意看這里，頸部四面，居中出扉稜，兩側對稱布尖角鳥紋。鳥紋刻畫夸張，眼楮放大，幾乎充滿整個頭部，長喙前伸，尖部下折，腦後角如尖耳。”
“這類鳥紋盛行于商末周初，因此我們可以判斷為，這是一件商代晚期的青銅方 。”
“那可不一定！”哈特無所謂的聳了一下肩膀，“萬一是中間過渡時期呢，你們沒發現過，並不代表沒有！”
陳陽並沒有開口反駁哈特，只是默默點頭，“我認同哈特先生的說法，畢竟我們華夏歷史這麼悠久，萬一有我們沒發現的呢？所以，這只是個疑點，不能作為判斷的標準。”
“那還有其他的地方麼？”哈特伸手示意陳陽問道。
“當然有，”陳陽伸出兩根手指，“第二點，銘文！”
陳陽笑呵呵的看了一眼漢斯，之後抬手指向漢斯的方向，“今天下午，我還在跟漢斯先生討論青銅器銘文的事情，在我們華夏有一條定律，那就是有銘文的青銅器，一定比沒有銘文的青銅器要高一個檔次。”
“青銅方 ，在我們華夏商周時期，可不是一般人能用上的，”陳陽張開雙臂，笑呵呵的看著大家說道，“按照今天的條件來說，我們在座的諸位，只有哈特先生的身份，剛剛夠實用青銅方 的資格。”
“像這樣一件一定是貴族家中才能擁有的青銅方 ，怎麼會沒有銘文呢？”說到這里，陳陽輕輕皺了一下眉頭，“這不值得我們懷疑麼？”
“不不不，”听陳陽這麼發問，漢斯搖晃著手臂，“對于青銅器上的銘文，我認為不一定非要有，無論有或者沒有，都是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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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施密特這時候抱著肩膀在旁邊說道，“你們華夏歷史記錄中，沒有記錄，使用青銅器，一定要留有銘文吧？”
這時候王教授在旁邊開口了，“陳陽說的是對的。”
“在我們華夏確實有這樣的說法，有銘文的青銅器，一定比沒有銘文的青銅器歷史地位、歷史文化價值都要高，”王教授篤定的說著，“因為當時能在青銅器上留下銘文的，一定是貴族。”
說完，王教授看了看戰車國一眾代表，“銘文，是斷定青銅器的重要歷史依據。”
“我國1975年在出土的商代晚期鳥紋方 、1978年出土的商代晚期登方 、滬上博物館藏商代晚期亞方 、故宮博物院藏商代晚期亞方 、以及商代晚期皿天全方 器蓋、和1963年出土的西周早期母方 來看，這些青銅方 上，都帶有銘文。”
哈特撇了撇嘴，“這也不能說明什麼，萬一當時就沒有銘文呢？”
陳陽輕輕笑了一下，之後點點頭，“確實如此，我們沒有任何證據顯示，當時使用青銅方 的貴族，一定要在青銅方 上留下銘文，所以這也只能是存疑。”
“第三點，這件青銅方 缺東西！”
缺東西？大家听完紛紛眨巴了幾下眼楮，這青銅方 就在這放著，蓋子都在，能缺什麼？于是紛紛疑惑的看向陳陽。而此時站在旁邊的耿老，輕輕皺了一下眉頭，隨即眉頭展開，走到青銅方 旁邊，伸手握住了青銅方 的兩只獸耳，緩緩開口“缺了兩只圓環！”
圓環？
耿老開口跟大家解釋說道，“青銅方 ，體積龐大，在這兩個獸耳的部分，應該有兩只圓環，便于提起青銅方 。”
“否則，這麼大體積的青銅方 ，里面裝滿了酒，是根本提不起來的！”
“對了！”陳陽笑著打了一個響指，“就是缺少了兩只提起它的圓環！”
“不不不！”哈特連連搖頭，目光看向了陳陽和耿老，“我去漂亮國看過你們說的那只青銅方 ，那只也沒有圓環，要知道，那只青銅方 ，是1937年從你們華夏流出去的，這一點，你們在國際上，曾經做過書面認可，這不能作為依據。”
耿老呵呵笑了一下，“的確如此，漂亮國那件我曾經看過研究圖片，確實也沒有圓環。也真是奇怪，在我國出土的青銅方 上，都配有圓環。”
“圓環的丟失，我們倒是可以理解，”陳陽在旁邊默默開口，“畢竟這些青銅方 過去這麼長時間了，有可能是出土時候就沒有，又或者在流傳中破壞遺失了。”
听完陳陽說的這些疑點，哈特根本就沒當回事，依舊趾高氣昂的說道，“這就是你們所謂的眼學？”
哈特聳了一下肩膀，“如果只是這樣，那可說服不了我，你們的說法根本就沒有可信度，相比下，我更相信科學報告。”
陳陽並未生氣，反而微微一笑，目光轉向在場的戰車國代表團“其實想要鑒定這件東西是不是真品，根本用不上科技手段，就在這里”
陳陽用手指指腳下，“我可以當場幫你們證明，這是一件真品，還是贗品？”
“什麼？哈哈哈！”哈特听完仰頭哈哈大笑，“陳博士，不要說大話了，這根本就不可能！”
陳陽抬頭看看哈特，隨後抿嘴一笑，“既然哈特部長如此信任科技檢測，那不如我們先討論一個更基本的問題。”
他緩步走向那件被放置在絲絨展台上的青銅獸面紋方 ，手指輕輕撫過器身上繁復的紋飾，語氣沉穩而清晰“請問在座的各位，這件青銅器，是什麼？”
戰車國代表沒有一個人開口回答，反倒時漢斯很自信，語氣篤定“是你們華夏商代的一種禮器，用于各種大型活動。”
“正確。”陳陽打了個響指，點頭繼續問道，“那青銅方 的用途是什麼？”
漢斯輕笑了一下，這可難不倒自己，開口就說“這是用來裝酒的，因為是各種大型活動上的禮器，需要大量存酒，所以才設計這麼大的體積。”
“完全正確。”陳陽嘴角微揚，目光掃過在場所有人，“那麼，下一個問題——”
陳陽回手指向青銅方 ，“一個高 45 厘米，重量接近四十斤的青銅器，裝滿酒後，重量至少要超過六十斤的青銅方 ！請問，商周時期的人，是如何將酒倒出來的？”
宴會廳內瞬間安靜，戰車國代表團的成員面面相覷，有人低聲交談，有人皺眉思索，而哈特尼克爾的表情則逐漸僵硬。
“這……”漢斯遲疑了一下，“或許是用某種工具輔助？”
陳陽抿嘴微微搖頭“商周時期的青銅禮器，是祭祀和宴飲時使用的，它的設計必須符合實用邏輯。如果一件酒器無法倒酒，那它還能稱之為酒器嗎？”
哈特尼克爾冷哼一聲“陳博士，你的理論很有趣，但這並不能證明什麼。”
“難道你想說，商周時期的人倒酒的方式，比我們的科技檢測更有說服力？”
“不！”陳陽迎著哈特的目光，絲毫不讓，“我想說的是，真正的商晚期青銅獸面紋方 ，在設計上必然考慮到了實際使用。而眼前這件——”
他伸手輕輕敲了敲青銅方 的腹部，發出沉悶的聲響，“它的器型、紋飾、銹色，或許可以騙過儀器，但它騙不過最基本的邏輯。”
“什麼意思？”哈特尼克爾眯起眼楮。
“意思很簡單。”陳陽直視對方，“如果這件青銅方 是真的，那麼它必然具備倒酒的功能。而如果是贗品，制作者往往只注重外觀的模仿，卻忽略了最根本的實用性。”
說道這里，陳陽頓了頓，環視了一圈，語氣堅定的說道“所以，要鑒定它的真偽，根本不需要 x 光、碳十四或者光譜分析——我們只需要做一件事。”
“什麼事？”漢斯忍不住問道。
“裝滿水，然後嘗試倒出來。”陳陽微微一笑，“如果能順利倒出，那它就是真品；如果不能，那它就是贗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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