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舊事

十六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薛楷楷 本章︰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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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回高、張二人詢問梁老太爺李廷簫故事,只是張志賢性子鈍些未察異樣,高文鏡敏銳地發現梁老太爺面上掠過一絲戚色。正想找個話頭將此事糊弄過去,未想張志賢先開了口︰“先生,這李廷簫為何自殺呢?”

    梁老太爺向高文鏡伸手,高文鏡心領神會,轉頭跑去拴馬樹樁旁掏出煙鍋匣子,裝上煙草點著了給梁老太爺送去。那一頭梁老太爺已經開口︰“這李廷簫本在光緒二十六年是山西總督,是咸豐年間的進士。湖北人,一口南方話,倒也是生的偉岸,不像是書生出身。”梁老太爺接過煙鍋,嘬了一口,“我是光緒二十六年赴京趕考,當時也曾在五台山參拜,那時傳言京城有人說要再廢武舉,改考西學,我誠心上山,想求佛祖保佑此時能考,甚至沒有想過日後確能中舉之事。”高文鏡接過話頭︰“先生可是彼時與李廷簫相識?”

    梁老太爺點了點頭,接著說到︰“那時我已年歲不小,除了武藝兵書並未有何建樹,加之一人行腳,從臨寶過了秦嶺後身上盤纏也所剩無幾,很是落魄。上山路上,路遇了李廷簫和其門客,與其在山間酒肆喝了幾杯淡茶,相談甚歡,就一同在五台山上住了幾日。”

    高文鏡問到︰“那豈不是經此一事,日後可多提攜。”

    梁老太爺此時也開了心門,經今日風波,也想起不少舊聞故事,就索性說了個透徹︰“那時我只知此人姓李,喚作李先生罷了。知道此人是一方大員還是中舉之後的事情。”

    “從京城返程時,我走原路順黃河而上,往西安府去,經榆林時听人言此地也有白水一只,喚作白水泉。頗覺一路中舉艱辛不易,又在他鄉有此巧遇,便進城一探究竟。”

    高文鏡此時說到︰“先生,那榆林城豈是閉了大門,不讓前朝聖上進門的榆林城?”

    梁老太爺說︰“正是此城。”又嘬了一口煙鍋,“我進到榆林城,打听了幾家店子,一老漢見我精神,相談幾句,邀我去他家酒肆一聚。說是最近來了大人物在文昌閣,讓我去踫下運氣,未成想那所謂‘大人物’,正是赴任不久的陝甘總督,擠開人群我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才知道先前在五台山遇到的人正是李廷簫。而李廷簫見我也很高興,邀我一同去游榆林橋。”

    高文鏡嘖嘖,又插了一句嘴︰“可是立了‘兩守孤城,千秋忠勇’石碑的榆林橋?”

    張志賢听的出神,見高文鏡打斷了梁老太爺講述,拍了高一下,“莫多嘴!”正想坐下,三人同被一陣馬嘶打斷了思路。

    原是那馬小奎被高、張二人罵了,心有不甘,在一旁又無人搭理,自己搓搓捏捏踱步了幾回,心中越想越氣,索性把自己所攜的縣官文書一股腦兒扔到了地上,踩了幾腳卻還是怒氣未消。一氣之下解開了自己那匹棗黃馬,想一走了之。但不想那棗黃馬冬日發情,與高文鏡他大從西安帶回的青鬃大馬互相廝磨,正談玩地開心,根本就不願與馬小奎同去。馬小奎心中急火攻心,惱了,解開栓繩,要硬把棗黃母馬拖走,那棗黃母馬哪里肯去,出氣扭脖紋絲不動,馬小奎拉得急了,弄得母馬疼了,母馬前蹄一躍,揚身嘶鳴,這才驚動了一旁論道的三人。

    馬小奎見三人望向他,急忙忙拉了籠頭,顧不得棗黃馬頭硬地拗不過來,縱身上馬,雙腿一夾,棗黃馬又是一陣嘶鳴,往上山 的小路去了。

    張志賢急忙往前跑了幾步,大喊到︰“小奎,小奎!你到哪些去?”

    馬小奎听有人呼喚,心想這幾個人奚落我時我便是人,讓我探路牽馬做飯時我便是奴隸,這一下我走了,便也會叫嚷,什麼東西!心中浮現出平日里梁門學生子弟因他潑皮對他的嘲笑作弄,心中自是一口惡氣發不出來,此時躍馬縱風,真是好不快活,留下一串大笑︰“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我的兒們,爺走咧!”倏忽便不見了身影。

    十六

    這頭三人見馬小奎不辭而別,都相顧無言。梁老太爺的由青變黑,瞪著馬小奎走的方向罵道︰“直娘賊,他大真是白英雄了一回,生個這麼個壞種,能干啥!”梁老太爺不常評論外人,即使是所帶學生,梁老太爺也只是當面告知指點,從不在眾人面前講誰的是非好壞。高文鏡見這一下梁老太爺罵出來,心知馬小奎之前的表現就讓梁老太爺不甚高興,又有這麼一下小孩子心勁兒,誤了四人前去“廢憲”的大事,忙接話到︰“先生,小奎性子就是如此,倒也沒事,這路他熟著呢,自是回娘家鋪住下,咱辦完事再收拾他。”

    梁老太爺也自覺失態,哼聲不響。西北的漢子大多如此,要臉面甚于要命,馬小奎被高、張二人這樣的同輩相譏,又確實心中有鬼,不免臉上掛不住。本想自己與梁老太爺親如父子,在此時梁老太爺能幫他說幾句話,起碼是打住高、張二人的言語,但梁老太爺卻也沒有管,任由三人吵將起來,馬小奎又心知無理,只是又羞又惱,鬧出了獨自離開的事兒。梁老太爺這邊便是西北男人的另一層級了,向來講究人後不說壞話,也不議論是非,對兒孫教管崇尚嚴厲,講究棍棒,輕易不發脾氣,卻也與兒孫們不甚交流,只是做一個懶散的果匠,果樹出了歪枝,大刀闊斧砍掉便是了,這些做父親、伯父的男人,內心對孩子心疼的緊,有一萬句肉麻心疼的話想說,但又礙于臉面,必須要維持必要的威嚴,所以心疼也只能背後心疼,倒是打罵起來沒有二話。自馬小奎亡父後,就同梁老太爺生活在一起,梁老太爺可憐馬小奎青年亡父,又正是應該受父親管教的時間,便也充當起父親的角色,只是這馬小奎自由潑皮紈褲,學業上本就荒廢不少,再學也無甚興趣,梁老太爺在這方面講究個順其自然,覺得學業不類人品,需要大力管教,腦子開竅了便船到橋頭自然直,不需太多力氣強求,荒廢了學業肚子里沒有貨,自是有兒孫吃虧的時候,倒是再教也不遲,效果反而好,于是乎只是發揮他開朗好動的性格,倒也讓馬小奎成為平日家中里外照應的一把好手。

    梁老太爺此時倒也不很擔心, 上的兒娃子脾氣大、性子沖,只是年輕罷了,人不張狂枉少年,這小奎倒也是心性暴烈,無甚可責。于是深吸了口氣,反倒是安安穩穩坐下了。轉頭一看那女子在幾層毛氈包裹下睡得安穩,伸手招呼張志賢添柴加火,把火堆子弄旺些,這頭拉著高文鏡接著說了起來。

    “那時陝甘總督倒也和甘肅巡撫不是一人,這種情況自康熙年間就是如此了。隴原上自是歷史厚重,但比不得那西安城,也比不得關中活得自在,人吧人窮的蹭,地吧地也窮不長,隔年就是發水發旱,腳程又長,那陝甘總督倒很少赴金城關下赴任,只是在西安開府,節制甘肅。”

    “李廷簫倒是第一個準備進甘赴任的大員,在榆林橋上,他問我︰‘國家積弱,東南紛亂,關中暗潮涌動,若給你赴任你將何如?’那時我也只是剛中舉,有朝廷大員如此下問,很受感動,回到住處一夜未眠,寫就了‘定甘八策’交予李,後來的事情。”梁老太爺頓了一下,嘬了口煙,卻沒吸出來什麼。低頭一看,黃銅煙鍋已然熄滅很久了。

    高文鏡恍然,想起若干年前一些模糊的“陝甘總督畏罪”、“朝廷命官縱匪”一類的事件,問到︰“先生,莫不是毓賢案的那位陝甘總督?”

    梁老太爺眼神黯淡下來︰“正是。”便不再言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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