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程九江把在廢墟里搜到的物品呈到淵帝面前時,淵帝眸光陰狠。
    一把將桌案上的東西掃落在地,隨即起身抬腿來回踱步,幾次欲要開口,但皆被他咽回去。
    氣撒不出來,唯見他拔起擱置在架子上的利劍,推開擋在面前的程九江,朝著所見之物砍去。
    淵帝瘋了,足足一個時辰才停息下來,利劍把一方殿宇毀的不成樣子。
    此刻他席地坐在台階上,頭發散亂,沒有帝王威嚴。
    坐在他身旁的是程九江,程九江是被淵帝逼著坐在這里的。
    就在程九江心思百轉之際,淵帝沙啞著嗓子開口道,
    “你說,是什麼怨,才能讓她絲毫沒有顧忌的燒了漫殿神像?”
    是了,一切都在程九江呈給淵帝的步凌音中明白過來。
    當初,上嫵為了步凌音,可是被鳳錫手底下的人好一頓羞辱,至今那場宮變還記憶猶新。
    步凌音果真是聖物,浴火不化,程九江是在佛光寺廢墟當中找到的。
    他想,依照淵帝對上嫵帝姬的不喜程度,這次她難逃劫數。
    淵帝不指望程九江回他的話,他親自敲打了程九江一番。
    程九江略有疑惑,不明白淵帝打的什麼算盤,竟然讓他隱瞞此事。
    至于兵部侍郎那里,還需他一陣波折。
    大理寺是這樣結案的,佛光寺失火,因采花賊作祟,這孫家姑娘也算是倒霉,夜間正好被采花賊擄了去。
    佛家重地,天家親臨,而采花賊竟選擇在滿殿神佛面前上演一場活春宮。
    許是連滿殿神佛都看不下去,這才無端失火,造就一場悲劇。
    不管是采花賊,還是孫家姑娘,皆被燒的尸骨無存。
    只是可惜了那孫家姑娘,受了這場無妄之災。
    對于這樣一個結果,並沒有引起眾人懷疑。
    唯有兵部侍郎孫瑜,以及孫夫人萬般接受不了這樣一個事實。
    沒擱上幾日光景,兩人消瘦了許多,連帶著身體也垮了。
    為此,孫瑜請旨辭官,淵帝心中有愧,哪怕有心留下他,也只能作罷!
    淵帝之心,何來愧疚,無端是留著上嫵還有用。
    淵帝手中的步凌音,卻成了最大的禍事。
    孫如善一事剛了,淵帝便有所動作了。
    是夜……
    大雪紛飛,地上積雪沒過膝蓋,上嫵就那麼直挺挺的跪在勤政殿外殿。
    冰冷的地板傳來一陣又一陣寒意,她只能咬緊牙關忍受。
    不遠處殿門口是彥嬤嬤的身影,此刻她正在與內監講話。
    可惜嘴皮子磨破,怕也換不回內監去里頭稟告的機會。
    該來的,躲不掉,上嫵面無表情,盯著正前方出神。
    淵帝此番動作,她早就預料到了。
    受些苦無所謂,只要能達到她想要的效果就行。
    上嫵一雙眸子盛滿算計,很快被她掩藏起來。
    等蕭長逸進宮,已是半個時辰後的事了,身後跟著夜玖與魅陰。
    他看到上嫵滿身寒霜,一臉的虛弱模樣,搖搖欲墜,仿佛下一刻就要暈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雙拳緊握,強行忍下心中怒火,不理會守在殿門口的上嫵。
    大踏步闖進勤政殿,夜玖與魅陰立在兩側,不用他動手,兩人便已經牽制住了守殿的侍從。
    蕭長逸就這麼輕輕松松的闖了進去,淵帝還未斥責,就看到來人已然跪了下來。
    “阿逸,你這是干什麼?”淵帝明知故問道,下意識就要去扶跪在底下的人。
    蕭長逸並未順著淵帝的力道起來,他知道淵帝喜歡看到什麼,他喜歡看到自己臣服在他腳下,搖尾乞憐。
    上嫵這次被淵帝抓到把柄,若他有心追究,將來這九州四海可還有人願意接受一個滿身污點的帝王。
    蕭長逸心中想的透徹,不管是何種懲罰,皆只能自己來扛,上嫵不能有污點。
    他目光堅定,與淵帝暗中較量道,“你知道的。”
    見淵帝不為所動,蕭長逸掩了下眸子,語氣篤定,“我以為你是知道的,這不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大膽,這是你該和一個帝王說的話嗎?”淵帝因蕭長逸的話心中窩火,一抬腳踹向蕭長逸的胸口。
    蕭長逸受了淵帝一腳,跪在地上的身體紋絲不動。
    獨獨苦了淵帝一雙腳踹得生疼,卻也只能為了帝王威壓,強忍著不去理會。
    “看來是吃的苦少,還叫你學不會低頭。”淵帝一聲斥責,掩飾他一顆精于算計的心。
    殿內歸于平靜,兩人似是在緩和情緒,又似是在較量。
    一盞茶的功夫,淵帝才緩緩開口,他臉上的陰險神色顯露無遺。
    落入蕭長逸的眼中,看來是淵帝自己也裝不下去了。
    “朕可以不追究上嫵的罪責,不過朕需要一個安心,在上嫵那兒求不來,只能來你這里討要。”
    淵帝語氣陰冷,他半張臉籠罩在暗處,讓人看不真切。
    後來,兩人說了許久,久到殿外彥嬤嬤來回踱步,心里滿是著急。
    她瞧見那些個被夜玖與魅陰打趴在地的侍從,又瞧了眼面無波瀾的上嫵。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面更精彩!
    終是忍不下去,來到上嫵跟前,附身問道,“帝姬,你說陛下會息怒嗎?”
    “會的,他一定會的。”
    其實,彥嬤嬤很想問一句,上嫵為何如此肯定?
    但她終是沒有問出口,或許淵帝真的會顧及父女情分,不再問責上嫵。
    上嫵像是瞧出彥嬤嬤未曾言之于口的話,她一臉輕松,暗自開口道,
    “他替我受下雷霆之怒,淵帝目的已經達到,又豈會揪著我不放?”
    上嫵伸手觸摸空氣中刺骨的寒,眼中流露出嫌惡,絲毫不避諱眾人,
    “這場較量,針對的本來就是他,只是他太過蠢笨,看不出,才著了道。”
    上嫵的話讓彥嬤嬤有些摸不著頭腦,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上嫵口中的“他”是誰。
    此時,殿內的門已經打開了,最先走出來的是淵帝,身後跟著蕭長逸。
    以及黑衣勁裝打扮的人,那人臉上戴著影衛獨有的面具,上嫵雖瞧不見他的長相。
    但那雙眼楮,她卻很難忘記,他就是那個奉了淵帝之命,去清柳村殺自己的人。
    亦是在皇城兵變之際,扮做蕭長逸的模樣,哄騙自己放下戒心後,偷走太初,害自己被鳳錫底下的人羞辱,卻無力自保。
    上嫵見到此人,心中恨意猛增,她握緊雙手,壓制著那股子恨意。
    是他,害了自己,還害得墨寶為救自己殞命。
    這樣的人,不該活著,上嫵眼中不加掩飾的恨,令淵帝殺機頓起。
    然,他還要顧及蕭長逸開出的條件,自是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對上嫵做些什麼。
    他這個女兒,長相越來越不像嬌娘,那抹眉心處的曼珠沙華,總是會讓他想到靈犀子當初的預言。
    他的嬌娘,就是因為她而死,如此這般,怎麼不會讓他心生殺意。
    這次抓到上嫵的把柄,他並未想著處罰她,那是因為她對自己還有用處。
    就算她當初承諾,要幫助自己攻破蒼梧是信口開河,可如今用她來鉗制蕭長逸再合適不過。
    他不會瞧錯的,蕭長逸看向上嫵的眼楮里全是炙熱,那是男子對喜歡之人才會流露出來的情緒。
    蕭長逸自詡無情,如今卻分外可笑。
    淵帝有心打破這份詭異的靜,“你犯下的錯,朕不會再追究,起來吧。”
    上嫵仍舊維持著剛才的動作,好在彥嬤嬤反應快,她連忙把人扶了起來,又細心為其整理衣擺。
    做完這些,方才立在上嫵身後。
    上嫵收了投向影衛阿九的嗜血目光,她看向淵帝,不作言語。
    尤為失禮,淵帝倒是沒追究,若是她現在乖乖的謝旨,自己才覺得怪異。
    淵帝對身旁影衛吩咐道,“阿九,去執行吧,別讓某些人等急了。”
    他這話是說給上嫵听的,當初程九江說起佛光寺失火一案時,他震怒過頭,來不及思慮。
    如今見上嫵面色平靜,好似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淵帝回過味來,他成了這丫頭手中的一把刀。
    這把刀鋒利無比,似是要毀了蕭長逸。
    蕭長逸與上嫵兩人之間的事情,他也是知道一二的。
    後來清柳村發生的事情,被影衛一一呈遞上來。
    按理說上嫵是喜歡蕭長逸的,但現在看著上嫵對蕭長逸的態度,到令他摸不著頭腦。
    淵帝並不知道後來攝政王府發生的事。
    自然也不知道上嫵被蕭長逸喂下墮胎藥,兩人自此生了嫌隙。
    蕭長逸被侍衛帶走,帶去了哪里上嫵不知道。
    只知道他再次出現在自己眼前時,已是半個時辰後的事了。
    他被人用擔架抬著,放在勤政殿門口。
    瞬間,空氣中彌漫開一股子濃重的血腥味。
    上嫵咽了咽口水,強忍下身體對蕭長逸血液的躁動。
    她抬眼望去,那往日里清冷尊貴的男子,此刻面色發白,嘴唇微微顫抖,雙眼緊閉,陷入無窮的痛苦之中。
    隨著視線移動,她看清楚了那股子血腥味出自何處?
    這般俊美無雙的人,是否能受得了這副殘缺的身子。
    怕是清醒之後會後悔救她。
    上嫵想錯了,若是蕭長逸真的會後悔,定然是不會接受淵帝的懲。
    見蕭長逸這副樣子,上嫵心中暢意,只是這份懲,還不足以祭奠她死去的孩子。
    她要徹底毀了蕭長逸,日後只能匍匐在自己腳邊,搖尾乞憐。
    一想到蕭長逸對自己搖尾乞憐,上嫵心中莫名激動。
    淵帝不放心,他自顧自俯身,撩起蕭長逸的衣袍,瞧見那雙被侍衛打的血肉模糊的雙腿,心也跟著安了。
    蕭長逸殘廢了,哪怕他府中醫師妙手回春,怕是他自己也不敢醫治。
    因為蕭長逸救下上嫵的籌碼,便是他自廢一雙腿。
    淵帝為了刺激蕭長逸,在他耳邊低語一句。
    或許因為聲音太小,旁人並未听到說了什麼,而上嫵卻是听的清楚。
    淵帝對蕭長逸說,“今日你成這副模樣,怨不得朕,要怪只怪她。”
    淵帝意有所指,依照蕭長逸心思縝密的性子,定是能猜出來這場波折是誰在推動。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面更精彩!
    雖不能除了上嫵,但看著她與蕭長逸反目也是淵帝樂見其成的事。
    冰冷的宮道上,兩旁路燈忽明忽暗,映襯著幾個人的身影格外蕭條。
    上嫵跟彥嬤嬤走在後面,前面是夜玖與魅陰的身影,兩人抬著擔架,步履之間盡顯沉重。
    夜玖眼中第一次出現了驚恐情緒,他不知道主子與淵帝在勤政殿里談了什麼。
    可現在主子一雙腿被淵帝廢了,他大概明白了。
    淵帝在逼主子就範,他就是吃準了主子對上嫵的在乎。
    主子救上嫵帝姬,他不能說些什麼,更不能埋怨。
    令夜玖不能忍受的是,上嫵冷漠的態度,他為主子的犧牲感到不值。
    上嫵這些年的變化,他與王府眾人看在眼里,她再也不是那個隨意哭泣,躲進主子懷里求安慰的小丫頭了。
    現在的她,心狠手辣,養成了一副睚眥必報的性子,眼中再不復清明神色。
    是人,都是會長大的,可上嫵的成長太過令人窒息。
    出了宮門,夜玖看到不遠處兩匹駿馬,心中犯了難。
    他與主子是騎馬過來的,如今要回府,自是不能騎馬了。
    主子身上的傷等不急,去府中找馬車定是要浪費時間的。
    就在夜玖左右為難之際,上嫵開口了,“將人抬上本宮的馬車,夜玖你這就去找非流,帶他來帝姬府!”
    夜玖權衡再三,為了主子的性命,他並未多想,直接將人交給魅陰,自個則是騎馬回王府請人去了。
    上嫵見人已走,瞬時變了臉色。
    眼中幽光更甚,她吩咐一旁的魅陰道,“去,將藥喂給他,吊著他的命,把人送去清雲館!”
    上嫵聲音里帶著幾分威壓,令魅陰不敢違抗。
    這便是冥帝的能耐,哪怕是在人世,魅陰也會懼怕。
    這種懼怕是刻在骨子里的,根本無力抵抗。
    先前,上嫵未曾失去孩子時,她還能控制一二。
    然,自從上嫵失去孩子,她心中邪性猛增,這才讓魅陰越發的畏懼。
    魅陰心里知道上嫵這般做派不好,可她只會服從,不會拒絕。
    反倒是彥嬤嬤在一旁干著急,眼瞅著魅陰就要把人抱走,她終是忍不下去,出聲勸道,
    “帝姬,不可!”
    上嫵厲聲呵斥,“嬤嬤,為何不可,這是他該受的罪,如此這般,才能祭奠我那死去的孩子。”
    “嬤嬤年紀大了,似是忘記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上嫵一句話像是在提點彥嬤嬤,更多的是在警告。
    喜歡黑化後,小叔叔被我虐到心碎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黑化後,小叔叔被我虐到心碎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