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萬步講,就算是哪一日,我們真的懷疑到你頭上,可是能證明你身份的人早就死光了,你大可以什麼都不承認。”
“甚至,你還可以把這些過錯往死人身上一推,同樣也不會有人知道這些事還跟你有關系。”
燕承昱盯著他的雙眼,一字一頓地問︰“所以,你為什麼要在明知道孤懷疑你的時候,冒險傳信出去呢?”
“楚長青已經死了,你這封信,又是要傳給誰?”
寧平避開了和燕承昱的眼神接觸,語氣稍微有些不自然,“這些事,恐怕跟你無關吧,技不如人,我沒什麼好說的。”
听見了這句話,戚硯忽然從座位上起身。
走到了寧平面前,溫聲開口︰“你想把顧準引過來,對嗎?他還沒有死。”
“你知道這一切死無對證,所以,你需要一個替罪羊。”
“思來想去,你覺得顧準最合適,不惜以暴露自己為代價,也要把這些事都推到他身上。”
戚硯說話的時候,雖然是疑問句,可他的語氣卻是篤定的。
“只要這封信能送出去,不管顧準是生是死,你都能借此從旋渦中掙扎出來,顧準帶著你所有的過去埋在地底。”
戚硯的語氣里帶著幾分惋惜,“而你,就可以擺脫這一切,活在陽光之下了。”
戚硯看了一眼燕承昱的方向,說︰“其實,你是想一直在阿昱身邊的吧,所以才弄了這一出戲出來。”
寧平雙眼微紅,眼淚無聲地滾落下來,他喃喃道︰“我想擺脫那些過去,也不想再為楚長青做事了。”
“可是,雁過留聲,做過的事情永遠都有痕跡。”
“我的手,早就不干淨了。”
“殿下,我曾無數次想對您和盤托出,可我說不出口,楚長青早就算好了這一切。”
燕承昱默默走了過去,解開了綁著寧平的繩子,淡淡道︰“孤就當今日不曾見過你,出宮去吧。”
寧平臉上的神色不變,直直地朝著燕承昱的方向跪了下來,膝蓋接觸地面的響聲都清晰可見。
他說︰“殿下,奴才這一輩子,最大的幸運就是遇見了您。”
“是您的存在,讓奴才知道,原來,像人一樣堂堂正正地活著,感覺那麼好。”
“可是,奴才這個人的存在,就是不單純的。”
燕承昱越听越覺得不對勁,剛想上前把他扶起來,戚硯比他更快一步,看見了寧平唇邊的鮮血。
戚硯看見了燕承昱的眼神,道︰“似乎,是毒藥。”
燕承昱神色一凜,道︰“怎麼又是毒藥,難道是楚長青準備的?”
寧平吃力地說著話,“他怕我們背叛他,早就在我們的身體內埋了蠱蟲,他死了以後,我們也就活不成了。”
“子母蠱,我們跟他,就是同生共死的關系,他死了,我們也就死了,也方便他控制我們。”
“其實我早就知道,顧準沒有命來的,我只不過是想干干淨淨地走而已。”
寧平嘴里流出的鮮血越來越多,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摸一摸燕承昱的衣袖,又看著自己沾滿血跡的雙手,他的手又縮了回來。
燕承昱正好看見了他這個動作,便將自己的手送了過去。
寧平抓到了實處,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殿下,我一直都在想,我為什麼不能像寧安那樣干干淨淨地陪在你身邊……”
“你分明……那麼好……那麼好,可我從接近你開始,就是別有用心。”
燕承昱搖頭道︰“你跟寧安,對于我來說都是一樣的,沒什麼區別,是我在這深宮里,最信任的人。”
寧平听了這話,疲憊地合上了雙眼,臉上還帶著安靜的笑意。
他說︰“把一切都說出來了,好像,我也干淨了不少,不用再整夜良心不安了……”
燕承昱突然感覺手上的力道消失了,寧平無力地垂下手指,了無生氣。
燕承昱怔了一會,方才抬起手合上了寧平的雙眼,顫抖著聲音說︰“你一直,都很干淨。”
“比很多人,都要干淨。”
戚硯攏了攏他的肩,低聲道︰“阿昱,好了,別難過了。”
戚硯說著說著,又輕輕吻了吻他的側臉,將人橫抱起來,說︰“我抱你回去休息,寧平……他或許早就想到了這一天。”
“楚長青做了這麼多,把死後的事情也算好了,寧平就是知道了自己的結局,所以才……”
燕承昱啞聲道︰“嗯,我都明白,只是,寧平跟了我這麼久,怎麼可能沒有任何感情呢。”
戚硯自己坐了下來,還是將燕承昱抱在了懷里,就像哄小孩一樣的姿勢,讓燕承昱靠在他的懷里。
戚硯柔聲道︰“我知道,我們阿昱一直是個長情的人。”
燕承昱輕輕靠在他懷里,說︰“其實一開始,我根本就不想懷疑寧平,跟了我這麼久的人,居然是旁人布下的釘子。”
“而我,這麼多年,一直未曾發覺。”
戚硯說︰“一開始,誰會往這個方面想,我不過是習慣了,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他人罷了。”
“可你不用這樣,我也不希望你這樣。”
燕承昱又抱緊了他幾分,腦海里回想起前世的畫面,都是些關于寧平的記憶。
前世,他恐怕也是楚長青布下的暗樁,只是隱藏的太好了,讓他以為他對自己忠心耿耿。
如果那些偽造的信,不只是甦卉的手筆的話,會不會寧平也曾參與其中?
只是這些事情,隨著寧平的死,終究是不可能再有一個答案了。
思及此,燕承昱閉著眼楮,輕輕地啄著戚硯的臉頰,從眉心一路向下,直到踫到那兩片薄唇的時候,才停了下來。
戚硯知道他情緒不穩定,也知道現在不是做這些的時候,故而開口道︰“阿昱,你冷的話,我抱著你就好了,不用……”
燕承昱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小聲開口道︰“可我現在就想離你近一點,越近越好。”
他抬手落下了床帷,又將自己用來束發的簪子拔了下來,沒了固定之物,三千青絲瞬間鋪了滿床。
“你呢,你不想離我近一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