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硯自己去點了蠟燭,整個空間一下子都變得明亮起來了。
戚硯坐在他身邊,緩緩說道︰“你跟元恪,私下里也有約定,對嗎?”
在燭火的映照下,燕敬的面色看起來紅潤了不少,可戚硯一眼就看出來,這只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
行將就木,大限將至。
燕敬或許也是知道自己快死了,面上居然帶了幾分釋然,他緩慢地說︰“他為了北離,我為了大燕,也不能算是什麼約定吧。”
“他想為樓家報仇,我也想殺了楚長青,這也算是殊途同歸吧。”
“可是,我一開始真的沒有想要樓錚的命,我不過是想要樓家的兵權而已,是楚長青建議我斬草一定要除根,所以我才下令,要殺盡樓家人。”
燕敬看著戚硯,似乎是想露出一個笑容,但是失敗了,“可是沒想到,因果輪回,我們都死在了樓家人手里,不知道楚長青現在會作何感想。”
戚硯的聲音很冷,“他怎麼想,一會你去問他便是,反正,你們過不了多久,也要再見了。”
不知道是哪句話听得不對了,燕敬的情緒突然變的很激動,他喊道︰“等我死了,你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嗎?”
“你做夢,我自己的兒子我了解,他又能愛你多久?”
“我就算是死,也要等著看你被厭棄的那一天。”
戚硯搖了搖頭,覺得燕敬就是死不足惜,連死都太便宜他了。
“你為什麼要殺楚長青,你知道他也是皇室血脈,對嗎?”
燕敬閉著眼楮,不答。
戚硯本來也不想听什麼答案,他來這里,不過只是為了圓柳溶一個心願罷了。
他從懷里拿出了一枚毒針,將它放在手心里,饒有興趣地觀察著銀針反射出的暗芒,道︰“孰是孰非已經不重要了,楚長青先你一步。”
“如今,也要輪到你了。”
在燕敬的眼里,現在的戚硯和閻王之間沒有任何區別。
他慌不擇言地開口道︰“樓家早就有了不臣之心,朕也只能出此下策。”
看著戚硯絲毫不為所動,還在一步一步地靠近他,燕敬又說︰“你不想知道當年的真相嗎,朕是最後一個知情人,朕要是死了,你就一輩子也找不到你想要的真相了。”
“是嗎?”
戚硯蹲下身子,看著燕敬充滿著紅血絲的眼楮,而後一言不發,把毒針插入了他的後背處。
他的音調冰冷森寒,“樓家就算真的有了不臣之心,那也是被你逼的,被這個世道逼的。”
“至于知情人,你莫不是忘了,曲斌可還活著呢。”
“你的生死,沒有人在乎。”
說完這句話,戚硯也不管燕敬的態度,抬腳離開了密室里,又似乎想到了什麼,他腳步一頓,說︰“忘了告訴你,這可不是毒藥,吃下去也死不了人的,只是要多受些苦罷了。”
“陛下,您,就慢慢品嘗吧。”
戚硯在離開密室的那一剎那,仿佛又看見了柳溶的臉,她在對他笑。
她的面容一如往昔,笑容明媚,就像是在對他說︰我看見你,為樓家的冤魂報仇了。
戚硯閉了閉眼,雖然大仇得報,可他心里卻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興奮。
為了這一天,他已經付出了太多太多……
他失去過,也得到過。
曾經輸過,也贏過。
可說到底,這一路上,也不是他一人獨往。
燕承昱早就等在外邊,看見戚硯出來,趕緊走過去,緊緊地抱住了他,“老國公若是在天有靈,也一定會感到欣慰的。”
“你母親也希望你好好活著,有很多人都愛你的。”
“你已經,做的很好,很好了。”
戚硯抱的很緊,就像要把燕承昱整個人都糅進自己的骨血里一樣。
“原來自從遇見了你,我就再也沒有辦法,像從前一樣心如磐石了。”
“你帶著我領略這聲色犬馬的人間,我的世界也因為你的存在,而有了色彩。”
“阿昱,”戚硯閉著眼楮輕聲說︰“我真的好愛,好愛你。”
寧安奉燕承昱的命令,偷偷盯著寧平的一舉一動。
看見寧平走了以後,他一路小跑過來,就怕來得晚了,給自家殿下傳遞消息慢了。
可誰知他剛一到,就看見了燕承昱和戚硯緊緊抱在一起的樣子。
寧安原來也不是沒有見過這些,甚至有一次,還不小心撞破了他們正在接吻的畫面,他都覺得沒什麼。
他從小跟在燕承昱身邊,燕承昱高興,他也跟著高興。
可是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他一直愣愣地看著他們,仿佛腳都不听自己的使喚了
他想走,卻走不了。
還是最後戚硯發現了他,開口問道︰“怎麼了?是寧平有動作了嗎?”
寧安看著戚硯的臉,不知該作何反應,只好答了一句︰“他好像送了信出去,被影大人截住了,他讓奴才趕緊過來稟報殿下。”
燕承昱沉吟道︰“那寧平現在身在何處?”
寧安回道︰“影大人暫時將人綁起來了,說等您回去處置。”
“可是……殿下,寧平真的會背叛您嗎,我們一同進宮,奴才自問是了解他的為人的,他怎麼可能會……”
寧安的眼楮里似有水光,燕承昱知道他一向心軟善良,相信著別人的善意,也不願意給他潑冷水。
他嘆了口氣說︰“可能有些人,自始至終就沒有變過,你也不用太過于放在心上。”
寧安像是沒听懂這句話一樣,只是就這樣愣愣地看著燕承昱,像是一只紅了眼楮的小兔子。
燕承昱忽然就說不出話來了,只得拍了拍寧安的肩膀,說︰“先回去吧,沒見到人,說什麼也是白費。”
寧安重重地點了點頭,跟著燕承昱回去了。
戚硯一路上都在緊緊握著燕承昱的手,沒有一刻松開過,燕承昱忽然開口說道︰“你知道我最不喜歡什麼嗎?”
“我可以忍受旁人所做的一切,可卻不能接受我最親近的人捅了我一刀。”
“可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有時候,恰恰還是需要我們心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