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殺逃犯的命令已經下達,主營里,只剩下赤郝與徐有桓二人,今夜注定是一個不太平的夜晚。
依照鄲達的性子,若是許步薇能順利逃了還好,但要是她一不小心被抓了回來,那恐怕就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赤郝起身,盯著他不言語的神情,忽然道“怎麼,你該不會是在擔心她吧?”
“不就是一個女人,從她來到北秦的那一刻,就注定不會安定的活下來,與其你現在擔心她,倒不如看開一些,祈禱她能活著回去。”
他不說話,徐有桓的神色越發冰冷。
許步薇帶著周于書離開,她一個人,只要她想就能逃到天涯海角,原本徐有桓是想著把許步薇關在營帳里被人看起來,等到之後自然而然便心甘情願的留在這里,可現在呢……居然還被鄲達盯上了。
他轉過身,赤郝心中有股不好的預感,見他勒馬就要前行。
“你要做什麼?”
他要走?
“我要去找她。”
“不行!”
赤郝上前攔住他,他還沒來得及反應,死死的拽住這人的手“你不能去!”
“難不成為了她,你要違抗軍令!”
愚蠢!
“為了一個根本不在意你的女人,你當真要做到這個地步!她的心里根本就沒有你!”
更何況她本就就是北秦的敵人,就算鄲達真的殺了她,他們也沒有理由去救人,誰讓她自己燒了北秦的營帳,這都是她自己罪有應得!
“你不明白……”
徐有桓抿唇,他皺眉看向這人“逃出軍營,若是被人發現,她一個人活不下去的!”
“她就是一個奴!你那麼在意她的性命做什麼!死了就死了!反正也沒有什麼價值!”
“她不是奴!”
徐有桓無力的垂眸,他握緊手中的拳頭,說好的,他會護著她,可是自從跟他來到這里之後,他都為她做了什麼。
他本就不想摻入這場戰爭當中,可是……他的身份,注定了這一輩子都是不一樣的。
他不想做這樣的人!
徐有桓轉過身去,沒再傳來那人的聲音,有人轉身勒馬而去。
“阿那爾!你給我回來!”
“你不能這麼做!”
那人走遠了,如同許多年前一般,永遠不會給他回頭的機會,赤郝拽了匹馬,立刻追了上去。
小雨紛飛,步伐越來越慢。
四周天際徹底暗了下來,唯獨有一抹火光微弱的照亮二人。
周于書盯著這團火,不同于當初冰冷透風的牢獄之中,他終于在這麼久的日子里,觸踫到一起溫熱的暖意。
“這里沒有人了,我們可以停下來休息一會兒。”
許步薇添了些干樹枝,她收好火折子。
此處已經隔著北秦軍營有一段距離,出了他們的管理範圍,四通八達,北秦兵不容易找到他們,而且如今二人的體力已經難以支撐他們走多遠,必須要停下來休息。
火光微弱。
天越發的冷了,在這個冰冷的天地之中,能不能活著,最後的希望好像都融入這一團火里。
許步薇不知道未來會是如何的。
單薄的衣裳,支撐不了兩個人堅持多久。他們身上沒有吃食,也沒有銀兩,此處人煙稀少,說不定還會有豺狼虎豹,將他們看成食物。
“你還好麼?”
周于書的臉比起先前更白了些,二人一路在逃亡,許步薇忽然很擔心他就這麼支撐不住。
可是沒有辦法,他們只有不斷的逃,才有機會帶著他離開這個地獄一般的地方。
他身上的傷太重,周于書也清楚,如今自己是怎樣一副慘軀。若不是因為他,她其實,不必如此被拖累的。
“你不該冒險救我。”
不僅是他,還有她自己,這樣一個累贅拖累著她,實在太難。
許步薇頓了頓,平靜的眸中有一抹紅,分不清是被冷風凍紅的,還是因為心中太過難受。
他是大唐的將領,他一生為了燕州城的百姓,不應該留在敵軍的軍營被狠狠折磨而死,更不應該受那麼多的屈辱。
“留在敵軍的土地上,不是你的歸宿,不論今日在牢中的人是誰,只要是燕州城的將士,我都會救。”
“可故土已去,沒了親人,沒了摯友,縱然活著,也毫無意義。”
火星 里啪啦的響著,似乎是為這劫後余生的一瞬,無聲吟唱。
許步薇道“但燕州城的百姓需要你。”
若是連他們這樣的人都已經放棄,那百姓該如何自處,他們都還處于水深火熱之中,只要還剩下一個人,不管是誰,那就都是還有希望的。
“你是一個人,你可以活下來,打不了仗就做謀士,做不了謀士就像普通人一般活著,只要活著,總歸會有用處。”
周于書一頓。
青年的臉色有些微變,他覺得自己已經許久沒有听到這樣的話。二人就這樣對視,少女看著他,昏黃里他透過火光看過去,才知道,面前這個小姑娘已經成長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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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于書不知道這段時間她到底經歷了多少,但是現在看來,她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
許步薇問道“當初,城里到底發生了什麼?”
真正深陷其中的人就在面前,他是一個能夠記錄當初燕州城到底發生了什麼的人。許步薇一直在心中有著疑惑,難道真的像當初衛懷胥傳來的消息那樣,燕州城就是那麼被攻陷了麼。
周于書抿了抿唇,他知道許步薇心中在想著什麼,可……
“小五,就是你知道的那樣。”
一夜淪陷,沒有什麼過多內情,整個燕州城,就是那麼硬生生的被打了下來,踩著將士的尸骨,還有百姓的血肉,一步一步的走進了城池之中。
他說的越肯定,許步薇的心就被扯得越痛。
“軍中奸細只是其中一個原因,當初將軍已經提前兩日察覺到了徐有桓的身份,只是城中本就沒有多少兵馬,又加上那些人里應外合,撐不了多久是必然的事。”
燕州城早已岌岌可危。
她忽然急了起來“為何不請兵?”
“縱然他們軍臨城下,身後不是還有那麼多城池,臨川呢……朔北呢!他們城中有騎兵,為何不向他們請兵?”
他搖頭“太多了。”
“北秦兵太多了。”
十幾萬的敵軍,他那時看著那些人影,烏泱泱的一片,從未有過那麼多的人。
消息遲遲傳達不出,他們只能硬撐。北秦此次未雨綢繆那麼長的時間,他們的兵力早就已經遠遠高于燕州城。
“十萬人……”
“就算能得周圍城池的馳援,可是撐的了一時,撐不了多久。”
如今北秦正在打算攻打荊南,他們的兵力具體是多少,根本無從所知。
當初一舉攻陷燕州,他們便派遣了將近十萬兵馬。能派那麼多兵力只用來攻打一座城池,說明他們還有更多的人。
這些日子他來到北秦,雖然想知道其中具體有什麼消息,但是徐有桓從未在他面前談論過一句有關的話題,他又每日只能待在牢獄里,什麼也不清楚。
“荊南,是大唐的舊州,這麼多年來未曾回到故土,無論如何,不能落到北秦人手中。”
但若是之後,抵擋不了那些人的攻擊,那恐怕,只能是同他們先前一樣的下場。
遠處有風吹草動,仿佛戰場上的廝殺聲,在這一刻,她似乎听到了百姓們不停的嚎叫,刀劍插入血肉之中模糊的場景。
許步薇站起來,整個人的腳步是虛浮的。她深吸一口氣,然而還未等她喉嚨發出聲,就在此時,有道箭矢呼嘯而來。
什麼也來不及想,四周只傳來馬蹄的嘶鳴聲,溫熱的血濺在身上,許步薇瞳孔頓時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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