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片刻的安寧，在暫時沒有士兵察覺到他們兩人的時候，他們都是自由的。
衛懷胥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是想說自己之後會拖累他，還是覺得自己根本不應該出現在他眼前？可縱然不論是哪種，經歷了那麼多，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後悔什麼，包括現在。
風不知從何處吹來，那些不能言說的話，似乎都變成凋零的花瓣吹散開來。青年微涼的手握住她，二人都靜了會兒。
衛懷胥緩緩開口道“我始終覺得……人這一生，太多的事情不能由自己掌控。”
就像他的生母，他的父親，他們都在很久之前便已經離去，這些事情發生得太快，甚至當初還未來得及悲傷，便已經記不清兩人的面孔。而他自幼所經歷的事情，愛也好，恨也好，讓他成為了現在的他。
其實于情一事，似乎從來沒有什麼人教過他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
他只覺得如今有一個人出現在自己面前，在他眼中，許步薇雖然不是敢愛敢恨、完美無缺之人，但卻足夠真心。她讓他成為了更好的他，這樣的一個人，為什麼會覺得自己會是累贅？
“對于我們來說，這是一種互相選擇的權利。”
“你覺得這樣對我不好，但在我這里，卻是前所未有的恩賜。”
“天底下，沒有人比你更好。”
畢竟無論如何，都不會出現一個同她完全一模一樣的人。若是她死去，那麼在世間，就不會再有許步薇。
少女一怔，她木訥了片刻。
對于她來說，這樣的話無異于最含蓄的告白，但許步薇並不覺得羞赧，反而生出一股悲涼的滋味。
因為這個，她覺得難過了。
許步薇垂了垂頭，盡量不要讓自己的情緒在這人面前流露得太過明顯。無論經歷多少，每次在這人面前，她總是好像頃刻之間回到了一開始的時候。
仔細想來，她好似總是很少顧忌旁人的情緒，想做的事情自己去做，甚至有時會到一意孤行的程度。但這樣對于另一個人來說，其實是不公平的。
可她還是想跟這個人說，不要幫她，不要為她喪命。
再等等，等一切徹底安定。
“走吧。”
許步薇道“我也會……找機會回去。”
“會再見的。”
衛懷胥啞然。
這似乎是一個死局，如若她真想要救下周于書，就必須只能留在這里，而這樣做，便真真正正的沒有人能夠幫她。衛懷胥清楚的明白她的想法，抿了抿唇，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要說什麼。
他只得松開她。
衛懷胥卸下一把匕首，交到了許步薇手中，既然沒有辦法兩全，那至少……
“你得給我好好活著。”
最後一句話落入耳中。
黑暗不知何時吞沒了青年的身影，直到人已經離去，冷風吹至臉頰，她才回過神來。
舊夢逝去，經此之後，萬般結果，只由天定。
河道外的山間，正有騎兵馳騁而過，一則密令正送往北秦大營。
這段時間，北秦軍營安寧了不少，赤郝正悠閑的躺在榻上，好不容易得來空閑，卻是有人匆匆忙忙的闖了進來。
“小……小可汗！不好了！”
隨從大口喘息著，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居然如此冒冒失失。沒等他來得及去訓斥，緊接著士兵便急忙開口道“大可汗的親兵到了！”
“你說什麼？”
赤郝猛的起身，他臉色微驚，來不及收拾匆忙離帳。
一進入大廳，便見有人坐在高椅上，他大步流星的走上前，看到熟悉的臉不由得笑了笑“鄲達大人前來，怎麼也不提前派人知會一聲，若不是我手底下的人前來稟報，恐怕大人走了我都尚不知曉。”
氛圍中有一股火藥味，鄲達是大可汗的得力助將，為人向來狡猾奸詐，但卻只對大可汗忠心耿耿，正因這一點，這些年在北秦，就連他們兄弟兩人都要忌憚三分。先前信使前去荊南談和，便是派遣了他一同前往。
沒想到，那麼快便又見面。
徐有桓沒有管他，只道“不知大人前來，究竟是因為何事？”
能如此緊急趕往軍中，定然是父汗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需要稟報。只是兩人一時都摸不透他的動作，只得先試探一番。
鄲達道“奉大可汗之命，前來督促荊南一役。”
他自懷中拿出道密令，赤郝皺眉，便見已經有士兵上前去領了下來。徐有桓拆開新信箋，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字跡，所寫內容不言而喻，便是想要快速結束攻城。
看到這個消息，徐有桓臉色微變。
“只是此戰恐怕不能操之過急。”
北秦軍營駐扎在漠河一帶，他們的騎兵向來不擅長水戰，若是貿然前往，那麼多行軍，定然容易暴露身份，此事需得從長計議。
赤郝抿了口茶道“再說鄲達大人有所不知，此次西壤領兵之人非同小可，先前許衛便讓北秦軍折過一次，若是這樣下去兵力損耗過多，對于我們來說也不是什麼好事。”
“強攻不行，那便突襲，區區一個荊南州，還要耗上半年不成？”
他似乎是不耐煩“一個月內，拿下荊南，此事不容置喙。”
“可……”
鄲達瞪向他，徐有桓半屈膝而跪，恭敬道“阿那爾……領父汗命。”
另一邊，午時已至。
營帳外有人走近，緊接著，士兵拎著食盒從外頭進來。
“飯送到了。”
門外響起一道聲音，里頭遲遲沒有人應聲，按理來說，這個時候人早該醒了。士兵疑惑的看了眼營帳，他上前兩步，卻見依舊沒有動靜。
“喂？”
有人早就盯著他，許步薇從身後潛出，一道尖銳的利器刺向了他的脖頸之處！
他瞪大眼楮倏然驚呼，卻被人捂住嘴巴，少女又用力的刺了進去。
溫熱的血落在她臉頰，直至這人沒了掙扎的動力，許步薇手中的力道才完全松下。
地上血泊一片。
她換了身士兵的衣裳，端著食盒走了出去，轉瞬，屋中沒了少女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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